第十七章 寒夜思进退(第5/9页)
“伊哥哥!”夭绍高声唤道。
沈伊回过神,遮掩一笑:“天色明媚,我看得入神了。”
夭绍挑挑眉,也不点破,自给他斟酒。
沈伊心神不定地拿起酒杯,思绪仍流连在方才那女子腰间系着的一柄弯刀上。刀鞘上雕着的那朵金丝兰神韵风雅,分明是沈氏信物。
看来我要寻的人已经有了方向。沈伊微笑,举杯饮尽。
两人回到刺史府时,身为朝廷特使的慕容虔已至。沈伊与夭绍在偏厅行过晚辈之礼,慕容虔瞥着一身男装的夭绍,忍了忍还是道:“你竟私留北朝未回,被人发现,两朝又生风波。”
夭绍垂首轻声道:“婆婆来信说,已写密信呈北朝陛下为我说明了此事。”
慕容虔怔了怔,又道:“那也不该跑到北疆来,如此任性。”
“是,夭绍知错。”夭绍微笑着送上一盏茶汤,柔声道,“伯父别生气。”
未料她这般恭顺,慕容虔本是满肚火气,此刻竟被一股柔力压住,再也发作不得。喝过茶,他转而盯了商之一眼,拂衣转身:“我与三州刺史说话,晚间用膳时再回来。”
“是。”商之三人垂首,恭恭敬敬地将慕容虔送出。
待慕容虔身影不见,沈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慕容伯父这是怎么了?火气竟如此大?”
商之轻喟:“能有何事?无非问罪我私下隐瞒华伯父被押送柔然的事。”
“他知道了?”沈伊恍然,转过头问商之,“那你与他已谈过了?何时回云中?”
“明日。”商之转身坐于书案后,道,“方才接到阿彦的来信,草原风雪散去,战事逼近,不能再在范阳耽搁。”
沈伊算了算日子:“明日正是三十一,后日乃三元之日,如此一来,你们不是得在路上度过新旧之年了。”
商之不置可否,冷淡的神色显然表明对他此事的无动于衷。
沈伊横了他一眼,故作叹息:“就是又辛苦小夭了。”
商之闻言抬眸,看了看夭绍,在她回望过来时,又将目光淡淡移开,阅览手中帛书。
“这话是什么意思?”夭绍疑惑。
沈伊道:“明日你随尚一起回云中如何?虽然我们说好三月去雪山,不过时间还长,何况阿彦也在云中,你难道不想他?”
“想的。”夭绍想起夜里的梦,自然而然点头,待话一落,心中忽有什么轻轻碎响,似是灵犀触动,昨夜的事她至此时方依稀明白出几分,猛地回眸望向商之。
商之眉梢微扬,唇边竟浮出一丝笑意,轻声道:“既如此,那今日好好休息。我会通知沐三叔,明早一起上路。”
夭绍一言不发,定定望着他。商之眉目朗朗,坦然相视。
“好,一切依你安排。”夭绍一字一字说得轻细而又清晰,眸间却兀起酸痛,转过身,快步离开。
转眼暮霭霏微,瞑鸦归巢。夜色初至,穿梭雕梁勾檐间的风便已寒得轻易能将人冻个哆嗦。慕容虔与三州刺史叙完正事,返回内庭的途间,望见沈伊白袍如雪,难得的站姿挺拔,负手立在长廊尽头。
“伯父,”听见脚步声,沈伊回首,含笑施礼,“能否借一步谈话?”
慕容虔见他如此正经的模样倒生警惕,漠然道:“何事?”
“柔然公主。”沈伊微笑,轻飘飘吐出四个字。
他的笑意此刻格外婉转,慕容虔皱眉,下意识拢了拢狐裘,只觉长廊外枯叶翻飞沾衣,一缕凉风正灌领而入。愣了片刻,慕容虔默然颔首,抬步朝书房走去。
入了书房,慕容虔落座书案后,烛火让那双素来清冷的碧眸沾染上几分暖意,看起来温润如玉。
“柔然公主如何?”慕容虔启唇道。
沈伊跪坐案侧,笑道:“她已在一个时辰前出了范阳。”迎着慕容虔一霎冰寒的目光,沈伊从容开口,“伯父今日突然来范阳,我心中猜想,大概此行不全是因为朝中的旨意,更是因为你知道柔然公主尾随夭绍来了此地。华伯父被困柔然,且受游街之辱,伯父你心中必然愤怒,掳走柔然公主以为筹码,不仅可以泄气,更可以此要挟柔然女王,是不是?”
慕容虔一言不发,飘摇的烛光下,神色阴沉。
室中暖炉流春,沈伊却感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好似慢慢被冰封,一时目光低垂,轻轻笑道:“伯父的侍卫我已派人拦下,也是我通知柔然公主急速离城的,伯父……”话音未落,慕容虔已扬袖一掌袭向他胸口,怒道:“混账!她的母亲如此辱你华伯父,她在洛都差点伤了彦儿和夭绍的性命,你竟如此放任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