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咫尺青梅(第8/9页)
“还好。”
夭绍手指掠过萧少卿的伤处,慢慢将他的衣袖推至臂肘。
掌印上方的刺青赫然而现,那苍鹰的飞翼描绘得如此精致灵活,夭绍视线凝僵,顿觉五雷轰顶。
“黑鹰翼……你、你怎么会有?”她语声颤抖,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萧少卿手臂上刺刻的黑色飞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迷乱。
萧少卿困惑不已:“这刺青从小就有了,怎么了?”
夭绍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如纸,只顾摇头。
萧少卿急道:“究竟是怎么了?”
“怎会是左臂?你不是,你一点也不像……”夭绍目光仔细地流转过萧少卿的五官,最终深深望入他的眼眸——看清那透澈明亮、满是光彩的黑瞳后,她自言自语地喃喃,“也不是啊……你的眼睛,还是他。”
“是谁?”萧少卿心中茫然,脑海里隐约飘过一丝猜测,念光闪出,他却不敢去深入探索。
“左臂是憬哥哥,右臂是阿彦,苍鹰双翼,不可去其一。”这句话夭绍仿佛是念了千万遍,此刻说出来,竟是极致的平静。她盯着萧少卿,眼中泪水不住滚落,“你、你的肩头是不是还有蔷薇云纹?”
萧少卿张口无言,脸色大变。
他才是真正的憬哥哥——
夭绍从他震惊的神情中看到了迷雾后的真容,还未来得及喘出一口气,另一个乍然而现的真相如大石般沉沉压上胸口,让她刹那间浑身冰凉。
他若是憬哥哥,那么那个“云憬”……
阿彦!
夭绍捂住不能透出一丝呼吸的胸口,一霎神魂皆空。
八年前她误食雪魂花,中毒昏迷了两个月,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一觉醒来,便听闻郗氏满门皆被斩的噩耗,父母也因此事相继离奇辞世。当时过多的悲伤和疼痛让她没有一丝多余的心力去期盼、去幻想——阿彦未死。
她原来就是这般没心没肺地活了八年,从不曾想过阿彦如果还活着,那他身上的毒……
夭绍茫然,双拳紧握,指尖死死掐入了掌心。
难怪他对自己那般冷淡,难怪他即便活着也不愿告诉自己真相——他一定还是在怪自己,一定还是在怨自己。夭绍伸手捂住眼眸,泪水浸透掌心的伤痕,生出遍及周身的疼痛。然而这却不是全部,甚至抵不上她心伤的万分之一。
萧少卿听闻到她指缝间嘤嘤传出的哭泣声,忙柔声劝慰:“别哭了。”
“憬哥哥,”夭绍放开双手,沾染血泪的面容凄凉而又无助,“我该怎么办?”
憬哥哥?萧少卿在陌生的称呼下神思僵滞,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既知真相,可要去见他?”夜色深处突然传来淡然的话语,萧少卿回眸,才见商之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殿外长廊下。
“阿憬。”商之微笑着看向萧少卿。
萧少卿冷道:“商之君怕是认错人了。”
“你不信我,”商之看了看夭绍,“那么她呢?”
萧少卿默然,夭绍抬头望着夜空,风雨飘摇吹入殿间,洗净了她的面庞。
她倚着窗棂,沉思半晌不语。
大风卷起她的发丝,系在发髻上的紫玉丝带流连眼眸前,翩跹舞动。
恻恻灯烛之下,紫带上系着的明珠却依旧流光温润,恰似少时,他为她系上丝带的一刻。
“我不去见他。”夭绍恍恍惚惚道。
我不敢见他——心底的声音如此说。
“其实何须逃避?”商之叹息,“阿彦他从不曾怪过你,你该明白。”
夭绍手指一颤,怔怔望着商之。
次日清晨,朝霞灿烂,雨后的天色分外地清澹明丽。上午的祭祀之礼格外顺利,午后诸人在行宫略微歇息,便启程返回洛都。北帝司马豫领着明妤迎候在太后所住的延嘉殿,三人一同用了晚膳,正笑语频生之际,中常侍黎敬悄然入殿,在北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司马豫面色微变,裴媛君心领神会,问道:“朝中有事?”
“是。”
“陛下但去无妨,哀家与公主自有女人家的私话要说。”
“谢母后体谅。”司马豫行了礼,又看了明妤一眼,才与黎敬疾步出殿,赶赴前朝。
入夜时分,北疆之乱的奏报传入朝廷,诸臣夜朝含元殿。因柔然和匈奴之战,北方三州的边境城池难免会受连绵战火的殃及,庭议之下,前来洛都恭贺皇帝大婚的幽、并、冀三州刺史奉旨星夜北上,回守藩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