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争捭阖局(第8/10页)
长靖愣然看着他,只觉面前的男子虽语笑风雅,可那双凤眸却透着无尽的攫取和冷酷,狠辣决绝,让人不寒而栗。
独孤尚在她的注视下一字一字道:“此局至此,公主已没有退路了。”
“你说得没错。”长靖面色灰败,散乱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桌案上的绯色锦盒,不禁轻笑摇头,蓦地尖声喝道,“毁了它!”
跟随她身边的侍卫踌躇且不舍:“公主,这可是你千辛万苦得来的雪莲。”
“千辛万苦又如何?”长靖望着神色淡然毫无所动的云憬,阖上双目,声音沙哑得仿佛是被烈风割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我凭什么在意他的死活?”不待侍卫再劝,她一掌挥去,顷刻震碎了整个书案。
一室静寂,满地狼藉,唯剩几缕余香幽韵,袅袅不绝。
(四)
这一夜的秋雨直下到九月二十二。约莫是感染到荆州军凯旋的喜讯,天公很是作美,破晓时分便见晨曦灿烂,万道朝霞拥着滚圆红日冉冉东升,彻底驱散了笼罩邺都城绵延不绝的雨雾。
巳时,东朝卫将军、荆州刺史殷桓率领蜀南一战得胜的将士驰入都城,在朝廷筑于曲水之畔的三剑金台听封受赏。煦日下的三剑金台辉煌耀眼,黑甲将军执印握剑,于万人的瞩目中益发神采张扬。
东朝百年来于此金台封赏的大将屈指可数,而先一回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百姓们潮涌曲水岸边瞻仰盛事,有年老者在激动之余回忆起十三年前遥远的一幕——青甲修俊的年轻将军迎着旭日的朗朗笑颜似乎仍是清晰在目,可惜那样矫若游龙的璀璨无限,却终究被巨云沉压天际,消散无影。
记得往事的人毕竟只是少数,昔日那位东朝大司马的绝世风采早已沉寂在今日英雄的光影下,曲水两岸的百姓热情呼唤着殷桓的名字,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欢喜鼓舞。一时群情激越,都城道路堵塞成灾,朝廷不得不调来护卫京师的广霁营将士入城疏散人潮。满城乱潮中,新进位征南大将军、开府、都督荆司雍梁益宁六州诸军事的贺阳侯殷桓,则领着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恩赐,骑着御驾白马,从容不迫地驰入巍峨皇城。
采衣楼楼顶高阁,临窗席案边,谢粲趴在栏杆上远眺旌旗映天的宫城,不禁长叹一声:“这三剑金台的耀眼夺目,受封将军的无双风采,当真让人羡慕。”
夭绍坐在对面看着书简,闻言淡然一笑:“看完封将,你满意了?”
“满意!”谢粲仍是意犹未尽的兴奋之色,夺过夭绍的书,激动道,“阿姐,想哪日我得胜回朝,在三剑金台迎日封赏,那才不负晋陵谢家男儿的铮铮风骨!”
“我们谢家是书香世家,素来广出名士,倒还不曾有过在金台受封的机遇。”夭绍随口道了句,见谢粲瞬间萎靡下去的神色,忍不住抿唇一笑,又道,“不过阿姐今日想,那必是要等七郎为晋陵儿郎正名!”
“阿姐,你觉得我行?”谢粲在夭绍的鼓励下欢喜无限,额角的凤凰也瞬间浸透了万千豪情,勃然展翅,振振欲飞。
“你自然行。”夭绍声音清朗,没有一丝犹豫,“不过光想不做不行,改日请阿公让你入军磨砺一番,将军的神辉是浴血拼杀得来的。怕只怕阿公会舍不得,你自己又吃不了苦头。”
“谁说我吃不了苦?”谢粲受激,意气风发地反诘。
“七郎的功勋,阿姐会拭目以待。”夭绍微微一笑,又望去曲水那侧早已冷清无人的三剑金台,叹息道,“其实今日这景象又算得了什么?十三年前郗伯父自安风津大战回城,陛下率群臣远去黑石关迎接,并亲自在三剑金台拜郗伯父为东朝大司马、大将军王。而邺都百姓朝风露宿,夹道欢迎至城外三十余里,声势隆重,举朝沸腾,那才是真正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
十三年前,自己才刚出世,自无缘得见郗伯父的神采,谢粲心中可惜,眯眼望向高空,此时碧霞如洗,秋阳灿烂,透过九霄云雾他似乎能看到久远的旌旗槊刀,是如此的神武威仪、动人心魄,不由喃喃道:“既是如此的功臣良将,为何八年前……”
“七郎!”夭绍一声轻喝。
“是,阿姐,我说错话了。”谢粲回过神,吐了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