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玉喜庵(第5/5页)
“为何不能?”
“这第一道难过的坎儿就是当今万岁!当初废立太子全是出自上意,诸臣不过阿上逢迎,此时要再立沂王,皇上哪里会肯。”
杨继宗道:“元旦那日在于少保家,也听人议论,说是众臣要联名请愿,一定要皇上应允。”
徐贯冷笑道:“众臣请愿皇上未必就会应允,何况,所谓众臣也未必齐心。”
杨继宗疑道:“怎么讲?”
“看那朝中大臣,除了于少保似是真心要再立沂王为太子,其他诸位,有几个热心向前的?礼部胡濙老,号称六朝老臣,资格无人能比,这些天却一直称病在家,诸事不问,明显是要回避;内阁中陈循、高榖两位大学士,都有少保之衔,地位不可谓不崇,现在对立储之事全都顾左右而言他。这些重臣无心于此,只靠于少保一人,再加上些科道、小臣,能有多大力道?更何况——”
徐贯四下张了张,才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还有一些人另想了主意,要取藩中亲王的世子进京……”
杨继宗对此事从来没有听闻,不由一惊道:“取亲王世子进京,莫非是要另立一太子?”
徐贯道:“听人传说,有一伙人正在密议,要让襄府的世子进京,以皇弟身份立为储君,以承宣宗之嗣。”
杨继宗听说是襄府世子,猛然想起这两天被盗的那幅襄府的金符拓片,不由得问:“以襄世子为储君,不论血脉还是脚程,岂不是大大地舍近求远?”
徐贯道:“为政之道,岂可言之?正是因为舍近求远,若一旦成功,那拥戴之人可就有了不世之功,将来贵不可测呀!”
杨继宗不由皱了眉头道:“若真有此事,实在是丧心病狂之举,却不知是何人有此虎狼之心?”
徐贯道:“此事阴谋险恶,自然极是严密,也有人说是与宫里内臣和内阁的辅臣有关。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目前京中有此传言,怕是真有人动了这番心思。”
杨继宗心想,这位徐举人身处公卿府中,知道的事倒真是不少,却也不愿告诉他金符拓片被盗的事,只说:
“就算有人动了心思,想要实施,怕也极难的。”
徐贯道:“依我推测,他们要想推动襄府世子入承大统,恐怕还是要说动皇上。若有宫中奸佞,依仗着皇上宠信,说明再立沂王的利害,也并非全无可能。若真是如此,这些人一定还要想办法除掉宫里怀着龙子的嫔妃,才能一帆风顺。”
杨继宗听了又是一惊,没想到谋害李惜儿的事竟可能与此有关。
徐贯继续说道:“年兄想来,目前朝中大臣或一意回避,或另有他谋,就算再立沂王可解一时之急,却有几分成算?”
杨继宗点头道:“徐老伯高瞻远瞩,解析得确有道理。却不知为何又是‘不必’呢?”
徐贯站起身来,直趋杨继宗身边,附耳说道:“家伯言道:与其再立太子,徒生不知多少是非,何如安静处之。即便万岁一旦不测,我大明原有一帝尚在南宫,恩威遍于海内,又值年富力强,这不正是天佑我大明朝,免生祸乱吗!”
杨继宗之前已经起立,此时听了徐贯一番话,差一点又坐到椅子上。他虽然一向关心朝政,近些天更是接触到许多大人物、大事件,却从来没有想到,如果哪天天子龙驭上宾,天崩地坼,却由太上皇复辟再统天下,会是怎样一番局面。只是觉得,如果真有那一天,朝中局势恐怕不会如徐有贞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徐贯见杨继宗神色凝重,才又重新坐下来,笑道:“其实我等应试的举子,知道些朝中动向原有些裨益,却也大可不必过于操心。不论何时,有天子在朝,自然免不了开科取士。年兄高才,今科高中了再去理会朝局也还不迟。”又收住笑容,郑重说道,“刚才所说,只是家伯对当今朝局的一点见解,承芳兄姑妄听之,切勿再说与他人,以免生出枝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