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佳宴(第5/5页)

许彬慢慢安下神来,回想了一下,说道:

“这几天过年,书房中并没有闲人来过。若说可疑,只有除夕那日先后来过两起贩卖古玩的商家,因为一向打交道熟了,才让他们进到书房里展示带来的书籍字画。但都是熟人,难道竟有丧心病狂来到我家中当面偷盗之人?”

杨继宗道:“老先生不必着急,若是外贼所致,谅也不难寻找。您先说说这两起人的由来状况,我们再慢慢剖析。”

许彬大概早从袁彬那里得知,这个杨继宗一向酷爱刑名,颇能断案,于是将前天的事细细回忆起来:

大年三十,许府里要准备祭祖过年,十分忙乱,自然也有一些交往多时的商家要趁着年前收取账目。一般涉及衣服、食品的欠账自然都是管家应付,但这古玩买卖乃是雅事,平日都是由许彬亲手处理。古玩商不好意思直接就说是来要账,大都会带来些新奇雅玩,说是给许大人过目,顺带才说今年该结的还有哪些账目,许彬以当朝堂堂三品京卿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赖账不还,也许还要顺手再买进一两件喜欢的古董。

那天上午来的是集美轩陈掌柜,带来了两轴元人书画,许彬看着并没有兴趣,叫管家与他结了账就让他走了。

“此人当与此无干。”

下午又来了一位,却是峻雅斋的郑老板,随身还带着一个大伙计。

杨继宗问:“这两人都进了书房吗?”

许彬道:“两人都来了。因那峻雅斋主要经营金银铜器,也兼做字画,这次带来了一个汉朝的博山炉,由那伙计拿着,才一起到书房观赏。”

“不知当时是怎样情景?”

“当时那伙计把包袱中的博山炉放在这边书案上,那郑老板陪我在这里看。那炉十分精美完好,而且支座是两个力士用四手举着炉身,样式非常新颖。我虽然甚是喜欢,但价钱没有谈好,也就罢了。”

“那伙计当时在何处?”

“他大约就在身后,我却未曾注意。”

“当时屋中可还有别人?”

“书童出去倒茶了,当时书房里只有我们三人。”

“如此说来,倒是这个伙计最是可疑。老先生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许彬眯起眼睛想了半晌,才道:“只记得他四五十岁年纪,个子不高,穿了一件灰袍,模样嘴脸可就记不得了。”

杨继宗又问了这本册页的来历,才知道,当初在正统初年,为了准备仁宗洪熙皇帝诸子之藩(到自己的封地),由宫内印绶监会同礼部、工部制作金牌令符,顺带把已经之藩的郑府和襄府的令符也换了新样式,因此一共制了七套。因明朝对藩王防嫌特严,亲王无旨不得擅出封地一步,而调亲王进京或去别处的圣旨也必须有这金牌令符合对才可执行,因此这些金符可以说是国家极重之器。这些金符后来一半留在宫中,一半授予了去封地的亲王,但当时为了保留档案,特地由工部制作了两套拓片,一套交印绶监,一套交礼部保管。负责此事的工部主事觉得此物珍贵,就以试拓为名,另拓了一套,私自收藏起来,但一直不敢示人。直到景泰时,才有人知道这样一套拓片的存在。许彬对国朝的典藏特别着意,辗转找到藏家,用一幅夏圭的山水,才换到此册。

许彬道:“知道我有这册页的人本来不多,这次若是把全册盗去,尚可认定是为了图钱财。但如今却只割去襄府两页,实在太过蹊跷。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杨继宗一时也想不明白,但那峻雅斋的伙计最为可疑却是可以确定的,遂道:

“我看老先生暂且不必声张,明日我就带着宛平县的捕头先去探问一下,若有眉目,再报官缉拿贼犯不迟。”

许彬道:“这册页虽然稀罕,却也算不上十分珍奇之物,只是七府金符少了一府,再非完璧,实在可惜。但我所担心的,却是那盗贼偷了襄府的金符拓片,不知到底要去做什么勾当。我听说贤侄心思缜密,长于刑名,就请贤侄先去查访一番,能够完璧归赵自是可喜;能够勘破奸人毒谋,免其伤害国家,才是最要紧之事。请贤侄勉力行之。”

杨继宗再次起身施礼,正色道:“老先生嘱托,晚生敢不从命?无论如何,晚生定要弄一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