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夜医生与刽子手Yishengyuguizishou(第4/12页)

“‘您这家伙运气不错啊,身上还热着吧。’他似乎没有察觉我的愤怒,还在开玩笑,说着还舔了舔嘴唇,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我刚想质问他,忽然一个戴着钢盔的年轻军人,也是刚才的行刑者之一,猛地朝那医生的右脸颊打了一拳,那下流的家伙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现场安静了一会儿,旋即嘈杂起来,被打飞的医生像疯狗一样站了起来,对着那士兵狂吼:‘你算什么东西!殴打军医?不过是个二等兵而已,我是少尉,你知道么?我要见你的上司!’我这才注意到,那家伙的白色大褂和我的有点不同,胸前有军队的标志,大褂里面也穿着军装,原来是一名军医。

“那士兵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刚刚击毙犯人的枪看着那军医,这时候旁边一位看上去是高级军官的人走过来,对那个军医低语几句,事情似乎解决了,那军医嘟囔着走开了。这时我的助手也缓过劲来,走到我身边,开始取女孩的肾脏,我也得出空闲,开始好奇地打量那名激动的士兵。

“他和我一般高,脸部线条清晰坚毅,鼻梁不是太高,但是长而带着钩形,嘴巴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下巴呈正方形,非常结实,朝上稍稍隆起,上面有一些胡碴,像一团撒了芝麻粒的馒头。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低下头继续做手术。

“手术结束后,我将内脏全部放进装满冰块的盒子里,让助手带上汽车,那个士兵忽然朝我走了过来。‘我刚才被处罚了。’他笑着说。这让我很意外,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在那个军队强权的时代,这种情况受点处罚已经很侥幸了。我安慰他几句,但是他显然并不是十分沮丧,甚至有些高兴。‘我知道您是位好人,其实我早就不愿意做这种事了,以前自己心里有阴影,所以选择去了军队,在一些事件中不得不参与镇压,甚至亲手杀死过一些同龄学生,如果再让我做这种事,我想我会发疯的,即便是用我全身的血也洗不掉我手上的污秽。’

“他说话有些文绉绉,我推测他是在读书的时候被强制入伍的吧,所以对军队非常反感,却因自己是军人而感到矛盾。我问他,是否说的是光州事件,那个年轻的军人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吧,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

“在那时候,有个军人朋友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被其他人憎恨,因为在人们眼里,军队就是暴力独裁法西斯的代名词。他叫朴南勇,后来他离开了军队,去了一家保险公司,不过他那种性格,做不了多久又离开了。他告诉我,他靠多年的积蓄和朋友的捐助成立了一家旅游中介公司,还算过得去吧。我则在经历了混乱的军事独裁后考取了博士,继续走我的医生之旅。最有意思的是,那个女孩的肾脏一运到医院,就立即被人带走了,仿佛早就在等候着一样,而实际上,肾脏移植手术是非常复杂而充满风险的,事先必须做好充分的匹配试验,只有非常适合的肾脏才不会在移植手术后发生排斥反应,哦,真是不好意思,我看来说得太多了,我这人就是这样,很容易聊着聊着就忘乎所以了。”宋医生说完,喝光了最后一杯酒,看样子也有了些醉态。

“宋医生,喝这么多酒没关系么?”金贤哲有些不满,作为医生怎么可以在上班的时候如此放纵自己呢?

“没有关系,我告诉您,即便是再喝几瓶,我拿着手术刀的手也不可能颤抖,这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您不必担心。”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赤红,大力拍着金贤哲的肩膀。

他的故事让冬夜里的金贤哲感觉更加寒冷,他说自己有些困倦,于是金贤哲只好退出来在走廊里走走。宋医生借给金贤哲一件白大褂,叮嘱说如果有护士或者别人问起,就说是宋医生的朋友,是从别的科新来的医生。这一招果然管用,金贤哲顺利地来到加护病房,独自坐在父亲的身边。

老人显得过于苍老,只不过是个微创手术,但是由于术后无法进食和药物的呕吐反应,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暂时的睡眠让他脸上获得了些许满足,这也让金贤哲稍微轻松些。

“贤哲啊。”在迷糊之间金贤哲似乎听到父亲的喊声,他睁开眼,他父亲果然努力睁着眼睛,轻轻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