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上农场(第4/9页)

“踢足球好!”

“可是,我不大愿意。”

“既然答应过孩子,就得做到。”

“可下面的空气质量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认为,最安全健康的活动,就是踏实的坐在家里看看动画、打打游戏,哪儿也别去。”她将奖状放在了桌子上。

“嗯,你来决定吧。”

“噢,好。”

沉默。

尴尬的沉默。

我翻着手中的诗集,匆匆而过的文字,我根本没看它上面都写了什么。我指望着雪华能发起新鲜的话题,毕竟新鲜与我的生活和工作无关。

“小雪昨天有点发热,不过我给她打了一针,晚上就好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但同时为自己感到失望,其实我们结婚也有十年了,本没必要如此尴尬,“真是辛苦你了。”

“你别操心家里,坚守好自己的岗位,我们不是马上就能团聚了吗?”她听出了我语气中的颓丧,便热情地鼓励道。

“还有265天。”我心中感激她对我的理解,然而,我却说不出感激的话。雪华知道我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自然不会要求我成为一个有情趣的人。可我却坚定地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亏你记得这么清楚,不过可别因为想家消极怠工啊。”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在谈一场青春期的恋爱。她越是如此,我内心越是自责,越是努力追寻着爱一个人应有的心态。

“你放心,我知道一个军人的职责。”我看着妻子身后我们一家四口的合影,“把小复、小雪叫来,我想看看他们。”

“你可别这么想,这俩孩子见你一次,就得难受半个月,这段时间他们刚把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你就别折腾他们了。不是还有两百多天,等你回来,我们一家人就不会分开了!”

我点了点头,又闲聊了几句,便关闭了视频电话。

每次挂电话前,雪华都会说“我爱你”,我能感受到她的深情,大多时候也装作热情地迎合着。但是屏幕黑下去之后,我都会感受到一种演员谢幕之后的片刻轻松。

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雪华聊天竟然成了我内心的负累?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只能归咎于时间和距离的消磨,两年的分别,云上云下的相隔,就连对妻子说一句“我爱你”,也成了一种应付。

然而今天,当她说完那句我爱你之后,我连应付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匆匆道了句晚安,便关掉了视频。

是负罪吗?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雪华的事,但这种刻意的隐瞒,却也让我产生了类似于背叛我们感情的愧疚。

3

洗漱完毕一般都是20︰45,我会靠在床上读15分钟书,于21︰00准时睡觉,10分钟之后进入深度睡眠,这已经被我培养成为固定作息。

然而今天,我的眼神总是落不到那本“百页书”的水墨映像之上。文字是模糊的,它们成了傍晚霞光下所发生那一幕的背景。

丁琳被我拒绝之后泣不成声的场景被我按了循环播放键。

我不知她为何会如此难过,但我知道她的泪水,不是因为我拒绝她而流。我的态度只是触发了一个泄洪开关,丁琳通过这个机会,把压抑了很久的悲痛,瞬间倾泻下来。

发泄出来总比压抑着好。

她放声大哭的时候,我的右手摩挲着高脚杯的玻璃壁,左手却扶住了座椅的手柄。我真的该扔掉那酒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拥抱雪华……

我都已经想不起来拥抱雪华时的感觉了。

百页书被我哗啦啦地翻了两个来回,第一个来回是雪莱诗集,第二个来回就成了拜伦诗集。

雪莱的书尚有半部没有看完,于是我又倒翻回雪莱的《奥西曼德斯》,我昨晚睡觉前看到的是这首。在看书这一方面,我有强迫症。再难看的书本,我一旦拿起,就必须一字一句地读完。

看不完雪莱,我就绝不会看拜伦,尽管我对这位同样有过戎马生涯的诗人仰慕已久。

“我遇见一个来自古国的旅客/他说:有两只断落的巨大石腿/站在沙漠中……附近还半埋着/一块破碎的石雕的脸……”

那石雕的脸瞬间变成了丁琳的模样。她浮在沙漠上的眼睛,像是两汪泉眼,将石像下面的白色沙地上,洇出一片浑浊的黑色湖泊。

“成哥,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