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掠食(第6/15页)
每一次强尼向我们提到那些英勇的地球往事,我们都会热血沸腾,久久沉浸在那种对英雄的崇高敬意中。然而这一次,大家都垂首不语,只有旷野的风在空谷里幽幽倾诉。
“陈,你来讲一个中国人的笑话吧。”平时,强尼都会找哲学家打趣,然而哲学家已经死了,强尼选择了我。可是我对中国人的幽默感一无所知,我只会憨憨地一笑。
“那我来讲一个吧。”强尼是绝不会让他的地盘冷场的。他沉思片刻说:“一个英国人、一个爱尔兰人、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聊天。英格兰人说,我的儿子在伦敦出生,所以我给他取名叫伦敦。爱尔兰人若有所思地对美国人说,原来贵国国父的出生地在首都啊。美国人很诚恳地点点头,是的,我想威士忌应该改名叫爱尔兰。最后,反应过来的中国人大声说,没错,我们的兰州烧饼也是这样得名的!”
空气里的呛药终于被引爆了,连屁墩都笑了,嘴里淌着哈喇子,虽然他完全听不懂。
“大家知道大流士的军队为什么不堪一击吗?”强尼提高了声调,神秘的语气把大家放松的神经又拉回到原来很严肃的话题。大家摇摇头。
“其实历史学家也不知道。但考古学家知道,他们挖出一块石碑,上面用最华丽的波斯文写着:这里的泉水是水中最美。人中之杰,最好最美的在大流士参观了这里的泉水……”
我们会心地笑了。这里没有泉水,我们的嘴唇干燥欲裂,内心却沁凉甘冽,就像被泉水浇过。
“那么斯巴达人的碑铭又是什么呢?”有人问。
“斯巴达人?”强尼望向天空,陷入了凝思,良久他说:“斯巴达战士是没有碑铭的。他们活在诗人的诗篇中,活在女人的眼泪里。”
朴素无华的诗句,却字字铿锵。强尼在说谎,斯巴达战士是有墓志铭的,不知何故他隐瞒了这些,就像他隐瞒了哲学家的叛变。或许他觉得这是一个不详的暗示。
“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最终的胜利。”他面朝新约克镇的方向,好像人类的探险舰队会随时从天空中降临。他知道,哪怕只有一艘人类的战舰,哪怕只是一艘武装海盗船,哪怕只有一个人,他叫马凯,出现在这里也会给战局带来重大影响,至少会带给疲惫的战士们以希望。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女人?”强尼就像走错了厕所一样嚷了起来。
门蒂像男人一样仰面八叉地躺着,头顶剃得光光的,腋下却是黑乎乎的,要不是胸前耸起,谁会把她当成女人呢?
“小妞,你可艳福不浅。”强尼屈膝蹲下,平视门蒂的眼睛,邪邪地说。
门蒂羞赧地笑了,这一笑可真要命,那一口“四环素牙”暴露无遗。小姑娘才十九岁,她还不会在偶像面前掩饰心跳。
“她是克罗斯兄弟的妹妹。”有人说。
“哦?”强尼的神情严肃起来,“是哪个混蛋把她招进来的?”
笑声戛然而止,斜阳的余辉从对面山的豁口射过来,照在我发烫的脸颊上。
“是我。”我说。
“我们带走了克罗斯家的两个男人还不够吗?你还要带走他们家最小的女儿?!”强尼的目光里冒着青烟。门蒂加入我们时才十五岁,她还没发育,就像个假小子,但就算在男孩中,她也不算漂亮。
我无言以对。门蒂说:“是我自己执意要加入的!我很有力气,打仗不比男人差。”她鼓了鼓结实的肱二头肌。
强尼的语气柔和下来:“那你的妈妈谁来照顾?”
门蒂的妈妈已经快六十岁了,是个瞎婆婆。瞎婆婆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战死了,她对待我们游击队员就像亲生儿子。很令人吃惊的是,她只需用粗糙的手抚摸战士们的面孔,便可辨别出大家的年龄、血统、相貌,毫厘不差。她很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是因为我与门蒂一样都是东方人。她很信赖我,并要门蒂叫我哥哥。
“守护者不会为难一个老人的。”门蒂满脸纯真地说。
守护者就是哈希人,哈希人奴役了星期五人,让他们种植面包树和果树,每年能收获大量的碳水化合物粮食。这让他们有足够的食物来贿赂人类,他们迷恋人类的体表腺体分泌物,就像人类迷恋抹香鲸的香味一样。如果人类愿意用分泌物与他们交换粮食,他们就愿意为人类养老。渐渐地,这种交易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仪式:每周一次的天浴。哈希人遵守诺言,从来不主动伤害人类。要说他们是仁慈的“守护者”,倒也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