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陷(第5/10页)

韦洁如显然不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有些朦胧地感到在这场争论中林欣占据了上风,就连父亲似乎也被难住了,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父亲的脸色这样严峻。从女孩子的心思出发她真想蹦起来,因为她这次又站对了立场,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气氛不对。

韦洁如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想让大家轻松一下,“我给大家出个题。有一个人到商店里去购物,突然发现柜台上居然在卖人的大脑。于是他走到一个标有‘爱因斯坦’字样的大脑前问是多少钱,柜员告诉他五千块。他又走到一个标有‘普通人’字样的大脑前问是多少钱,柜员说一万块。他觉得很奇怪,又走到一个标有‘苏枫’字样的大脑前问多少钱,柜员说十万块。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答对有奖。”

苏枫有些茫然地看着韦洁如,他搔搔头,“怎么我的大脑会比爱因斯坦的贵?而且贵那么多。你是在表扬我吗?”他转过头求助地望了眼林欣,林欣含有深意地笑了笑,但没有开口。

韦洁如得意地叫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本小姐公布答案,人家爱因斯坦的大脑是充分利用过的,而咱们苏枫的脑子却是从来没用过的,崭新的东西自然要贵得多啦。”

苏枫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想说什么但却张不开嘴。

出人意料的是韦一江突然发了火,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小如,不要胡闹。”屋子里立时安静下来,半天都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韦一江挥挥手,有些疲倦地扶住了额头,“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五)

男孩很知趣地缄默不语,他不太明白为何苏枫总是一阵阵地出神。每次他都等到苏枫问到他时才开口回答。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种场面,他现在有些想回家了。家,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男孩的心中有种温暖的感觉。尽管那里已是面目全非。

他从小在那里长大,熟悉那里的每一寸空间。记忆中当他从两三岁起每隔几个月便要接受一次脑部手术,开始时他感到害怕,但次数多了之后也就无所谓了。他不知道每次手术都在他的脑子里加入或是取走了些什么,不过随着手术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明显地发觉自己的脑海里不时地传来奇异的声音,眼前也经常晃动着不明来由的景象,就连他的语言表达方式也与他人有了不同。有一次他和一群小孩子在田野上玩耍时看到满天鱼鳞样的云彩,其中一个孩子说:“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要下雨啦。”他却站出来纠正道:“你弄反了,是因为要下雨了所以天上才会有钩钩云。”

当时男孩看到站在一旁的林欣的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目光。男孩直到现在也不理解为何林欣临死前会毁去家中几乎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大部分由他亲自设计的仪器。当时林欣就像是疯了一样,脸色白得吓人,许久没有刮过的胡须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睛里露出狂乱的光芒。

“你快死了。”男孩怯生生地说,他害怕地躲在书柜的后面。

林欣一愣,他缓缓地转过头来,“你预知到我就要死去?我怎么死的?”

“你死于自杀。”男孩低声回答。

“我是想自杀,不过我并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现在你已经预感到了,也就是说我最多还能活十分钟。”林欣反而平静下来了,他点上一支烟,氤氲的烟雾中他与几分钟之前已判若两人。现在看上去他又有些像多年前的那个林欣了。他咧开嘴做了个笑的表情,“也好,我活在这个世上的确已没有多少意义。每天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而且……”林欣没有往下说,他怜爱地伸出手试图抚摸男孩的头,但男孩惊慌地躲开了。

林欣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你的确让我骄傲。不错,你的预知又正确了,刚才我有一丝想杀死你的念头。”

“你不可能杀死我的,我的预知表明在你死后我还活着。我躲开你只是本能的反应,对不起。”男孩很老实地说。

林欣叹口气,“是啊,我怎么会杀死你呢。你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我一生对与错的证明。对与错,我现在才发觉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对与错值得用一生的幸福去证明呢。如果仁慈的上帝能让我拥有健康的话,我将耗尽我的余生去研究时间机器,我多么想回到从前,把当初摆错了的姿势再重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