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桅楼守望塔(第5/8页)
他曾经努力为自己的个人生活做出一番设想。但是他意识到了一件令他惊异的事情,原来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过大的变化,虽然生活条件已经与从前千差万别。整个世界范围内,暴力因素已经不再能够侵犯人们的生命和财产,各种如酶性传染病之类的细菌疾病也已经完全消失。衣食住行已经不再是生活中需要操心的方面,甚至身处流动车道,也会有一种令人满足的温暖和愉快,再也不必担心晴阴雨雪的天气变化。机械学领域的巨大发展和医药机构的有效工作使这一切终于成为现实。但是他慢慢发现,现在的民众,依然是曾经那些民众,他们依然毫无希望地被那些狡猾的政客和组织者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们无法摆脱欲望的驱使,一旦没有组织者,他们便怯懦无助。他们自身的伟大力量只有通过集结才能爆发出来。那些身穿淡蓝色粗帆布衣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他看着地面上那数百万的男女老少,心里非常清楚,这些人一生都不曾离开过这个城市,那片狭小的天地便是他们的全世界。他们如此愚昧无知,甚至懒得去分享世俗的欢愉,更别说去插手与自身毫不相关的世界事物。
一些早已经离他远去的同代人的希望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莫里斯(1834—1896,英国作家,工艺美术家和空想社会主义者,散文《乌有乡消息》为其代表作之一),想到了源自于有着奇异趣味的《乌有乡消息》里的伦敦之梦。他顿时感到无尽的惆怅,因为浮现出赫德森在《水晶时代》中描绘的理想国,他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希望。
如今这个年代,生活处处充满激情,这种激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也曾有过人人自由平等之类的理想。是的,他曾经天真地幻想过,就像自己身处的那个充满幻想的时代一样,他曾经那么幼稚地认为,多数人为少数人献身的行为最终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碎片,而且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都能享受到一种公平且安稳的幸福,他曾经以为这一天不会太远了。可是,如今两百年已经过去,这一切依然只是个虚无的梦幻,整个城市依然到处都是为了实现这一梦想而激情澎湃的人群。是的,两百年过去了,这座城市除了日益宏伟壮丽的外观之外,并没有什么进步,人民的困苦忧伤不但没有减少,更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这两百年间发生的一些情况他已经大致有所了解。在众多身份低微的民众之间,超自然宗教已经不再存在,继公众道德衰败和金钱至上之后,社会腐败的现象再次出现。有些人已经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他们唯一崇信的便是财产的力量,所以金钱控制了这个世界,这个世俗世界再次由一群凡夫俗子来掌控,而他们犯下的罪孽再也不会被认为是难以饶恕的。
浅野,也就是他的日本侍从,用一个被寄生虫蛀蚀的种子的比喻形象生动地描述了这两百年来的政治历史。曾经有一粒饱满成熟,生命力非常旺盛的种子,但是一种昆虫从天而降,它钻入了种子的外壳,并且将自己的卵产在里面。接着,短短时间之内,这粒种子便在幼虫的啃啮下变成了一个空壳子。在此之后又有一种昆虫到来了,它们不同于先前的昆虫,它们将自己的卵产在那些昆虫的幼虫当中。请注意!此时那些幼虫也变成了一堆空壳,于是那些新来的虫子便顺理成章地入驻到种皮的空壳之中,享受里面温暖又舒适的空间。大多数人依然将种子称为种子,因为它的外形并没有发生变化,甚至这颗种子还继续天真地认为自己充满了活力,当然我们都很清楚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你们的维多利亚君王,”浅野说道,“就像一位乘坐在一艘已经被蛀虫蛀空的大船上的君主。”在很久之前,从约翰国王开始,贵族、绅士和地主就已经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查理国王被砍头,乔治被立为国王,但是仍然不过是一具空空的壳子……只有议会掌握着真正的权利。但是代表着地主阶级(对佃户实行统治的土地拥有者)利益的议会,并没有长久地掌握政权。在十九世纪便已经出现了这种变化。公民权的范围被大大扩展了,最后连愚昧无知的民众也被包含进去。这些人群中平淡无奇的角色们,共同参加选举,政党组织控制那些由蜂拥的选民组成的选区必然会成为无法阻挡的事实。政党领导机构逐渐获取了政权,这一点甚至早在维多利亚时代就已经出现。这些政党的形式颇为多样,有些是秘密组成的,有些沾染了多重政治色彩,还有些基本有腐败的官员所构成。在此之后,那些资助政党的商业巨头掌握了实际的权利。这样一个时代便开始出现了。两大政党委员会公开争夺英国的权利和利益,为他们的影响力助阵的便是报纸和选举机构。这两个小团体均由一些富商和高智商人才组成,并且慢慢从最开始的对抗走向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