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3 日(第5/29页)

人类不在场。

多么美丽的房子啊。多么宁静啊。他发动引擎,驱车离去。

德国,基尔

埃尔温·聚斯跟着伊冯娜·米尔巴赫走进波尔曼的办公室。“打电话给约翰逊,”他说道,“马上。”

波尔曼抬起头。他认识这位地理研究所主任很久了,看得出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某种令聚斯深为震惊的事情。“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已有预感,他还是问道。

米尔巴赫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我们让计算机重新计算全部的数据。崩坍的来临会比我们以为的更早。”

波尔曼皱起眉。“崩坍?上次我们甚至还无法肯定会不会发生崩坍。”

“目前的迹象看来很不妙。”聚斯说道。

“只是因为细菌的共生?”

“对。”

波尔曼往后靠去,感觉额上渗满了冷汗。这不可能,他想道。只不过是细菌罢了,微小的生物。他突然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思考起来。这种微小的东西,怎么能够破坏掉数百米厚的冰层呢?不可能的。一只微生物能在数千平方公里的海底造成什么危害呢?什么危害也没有。

无法想象。不切实际。这不会发生。

他们对生物知道得太少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深海有各种微生物结合成共生现象。譬如,硫细菌和古菌的共生。古菌是已知最古老的单细胞生物,这种在水合物上的共生,直到几年前才被发现:硫细菌透过氧气来分解吸收古菌,津津有味地吃着美食时,所排泄出的产物为氮气、二氧化碳和各种碳氢化合物。

古菌的美食是甲烷。这样,某种程度上硫细菌也是靠甲烷维生,只不过它们不亲自动口。因为大多数甲烷存在于不含氧气的沉积层里,没有氧气,硫细菌就无法生活。但是古菌可以。它们能够在没有氧气的环境下强行打开甲烷层,钻到地表以下数千米深。估计它们每年大约转化三亿吨水下甲烷,有利于世界气候的稳定,因为分裂后的甲烷无法再作为温室气体进入大气层。这么看来,它们简直就是环保警察。

至少,当它们只停留在海底的时候。

但它们也和虫子共生。而这种颌骨巨大的怪虫身上却满是硫细菌和古菌。它们生活在虫子的身体内外。当虫子向水合物里每钻入一米,它就会将这些微生物带下去,它们开始从内部瓦解冰层,像癌症一样。时候到了,虫子死去,然后是硫细菌,但古菌不为所动地继续在冰里向四面八方吞噬,直到产生自由气体。它们将本来紧密的水合物变成多孔易碎的物质,气体溢出。

波尔曼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着,虫子无法破坏水合物。对。但那并不是它们的任务。虫子只完成将古菌运到冰里的目的。就像公共汽车:下一站,甲烷水合物,五米深,全部下车,开始工作。

我们为什么从没想到这点呢?波尔曼想道。海水的温度变化、静水压的减少、地震,所有这些现象都是水合物研究的末日预言。但就是没有人认真考虑过细菌,虽然大家都知道它们。做梦都没有人会发现这种侵袭的场面,没有人会认为存在这么一种甲烷自杀者的虫子。它的数量之大,扩散到整座大陆边坡,太荒谬了,无法解释!这支太古生物军队,在其致命食欲的驱使下,数量之惊人真是匪夷所思!

他无法不去想: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到那里的?它们为什么在那里?又是什么将它们带去了那里?

或者是谁?

“问题是,”米尔巴赫说道,“我们的第一次模拟,很大程度是建立在线性方程式基础上的,而现实状况却不是线性的。我们所面临的,有部分是混乱的发展,甚至呈指数成长。冰层裂开,冰下的气体在高压下喷出,水合物爆裂开来,海床开始下沉,因此崩坍的时刻迅速……”

“很好,”波尔曼抬起手,“还有多久?”

“几个星期,几天,几……”米尔巴赫迟疑着,然后耸耸肩,“一切都无法预测。我们仍然不知道它是否真的会发生。几乎一切现象都说明了它会,但气氛如此异常,我们几乎只能进行纯粹的理论猜测。”

“我们放弃外交式的捉迷藏吧。你个人意见如何呢?”聚斯望着米尔巴赫。

“我没有意见,”她停顿一下说道,“如果三只行军蚁遇到一头哺乳动物,它们都会被踩死。如果这同一只哺乳动物碰上了成千上万只行军蚁,它会被活活地啃得只剩下骨头。我是这么想象微生物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