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4/9页)
“M告诉我,长期以来,生解中的人类情报员原本便是极少数;多数情报员依旧是生化人。这理所当然;毕竟生解原本就是个为生化人争取人权、对抗不平等压迫的组织。然而,偏偏在这个专案上,她不相信生化人的能力。‘……想想,必须长期观察并记录实验品在情感上的细微变化,’M说,‘那需要多么精密的观察力、多么细致的感受力!我认为,完全不可能期待一个缺乏童年经验的生化人胜任这样的任务——’总之,M说,在此一项目上,寻找一个人类情报员是必要的。因此她想到了我。‘至少我可以确定,’M笑着说,‘因为你的身份,就算你拒绝了我的提议,你也不至于把这些事泄露出去……’”
“等等——”K突然打断Eurydice,“你应该思考过M是借由什么管道找到你的吧?”
“当然。”Eurydice点头。
“所以你的看法是?”
Eurydice显然是迟疑了。“……我想你也猜得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证实过这件事吗?”
“没有。”
K稍作思索。“好吧,请继续。”
“M告诉我,”Eurydice说,“她的预期是,实验对象——也就是你;极可能拥有与其他生化人相异的情感模式;但在观察记录出现之前,完全无法做进一步预测。M说,就某种程度而言,这其实是个超越生解目前能力的项目。她有她的预期,但说穿了还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反问M,难道她的意思是,如果观察结果是‘全无异样’,她也不会感到意外?M回答说,的确,并非不可能。而且,实际上,就算是实验品的情感样态确实异于其他生化人,他依旧有可能终其一生不表现此一倾向。毕竟人心是私密的,‘情感’原本便是十分隐晦的事;若无对外表现,一个人的心事,几乎完全不足为外人道。‘甚至,’M说,‘我同样不排除一种可能——连实验对象自己也不知道;连他自己,对可能实存的差异也毫无知觉……’
“‘你可以体会我之所以不信任生化人情报员的原因了。’M告诉我,‘观察情感,记录其细微异同;这任务难度太高,可能超乎想象。或许也有极高几率必须付出额外代价。我想我必须诚实告诉你,在我的计划中,为了提高实验准确度,负责进行观察与报告的情报人员甚至可能必须执行某些特定事项。比如说以下两件事……’
“‘第一,你可以保持距离、从旁观察;’M说,‘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也可以选择另一种作法:主动制造事件、扰动K的心绪。你可以设法使自己确切牵连进与K有关的情感事件中。我们无法排除最终一无所获的可能;但若是你主动介入,我相信你会更贴近,看到的也会更多……’
“‘第二,你不仅仅必须呈报K的状况;’M继续她的指示,‘你必须同时呈报你自己的状况。你必须记录你自己的梦境。所有与K有关的梦境。这是为了方便我们做整体评估。有了这些数据,我们在观察K时,可以同时了解你的状况。如果你的涉入令他起疑,我们能够帮助你做判断,甚至采取必要救援。若是你的涉入使你不够客观、因而有所偏差或误判,我们也能发觉。’
“‘关于第一点,你可以自己选择。’M强调,‘若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但总之,若是你没有执行第一点,那么在研究你所提交的资料时,我们会把这点列入考虑。换言之,我们会保守评估这些数据的可信度……至于第二点,那就是你必然要做的了。那等同于某种联系,某种汇报,保证我们能清楚掌握任务整体的执行状态……’
“听到M这样说,初时我觉得有些惊讶。”Eurydice说,“我反问她,这样几乎等同于同时在监视我,不是吗?然而对于我的质疑,M倒是轻描淡写。‘Eurydice,’M说,‘我不会欺骗你这不是在监视你。但我希望你了解,情报工作,本质上就是一个扭曲的世界。间谍总是有着另一个人生。以你的母亲Cassandra与我为例;我们在比你现在还要年轻的时候,便已涉入情报工作。对我们而言,那种经验很可能比你现在所经历的更令人错愕或骇然……’
“M告诉我,她相信我也很清楚,监视外派的重要情报员,或至少执行某种‘忠诚考核’,基本上是情报作业的ABC了。‘更何况,在这件案子里,与其说我处理的是你的忠诚问题,不如说我更在乎情报的准确性。’M说,‘我并不打算怀疑你的忠诚。我只担心你不答应帮助我;或者说,不愿意帮助目前已然体质虚弱,气若游丝,几乎处于灭绝边缘的生化人反抗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