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奈松,穿火而行(第4/7页)

奈松真是太爱他了。

这就是她放弃权力假象,回去坐到他身旁的原因。但等到靠近之后,她察觉到沙法正在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你的头一定特别痛。”

沙法的微笑淡去:“我忍得住。”

奈松很担心,两只手搭在沙法肩上。数十个夜晚缓解对方痛苦的经历,让这个动作显得很自然——但这次,当她把银线输入沙法体内,对方细胞之间白热的线条并没有消失。事实上,它们变得更亮,刺眼到让沙法身体绷紧,避开她,站起来,重新开始踱步。他的脸上强颜欢笑,但奈松可以看出:这一回,微笑催生的内啡肽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为什么那些线条会变亮?奈松试图理解这个,拿自己体内的状况来做参照。她体内的银线没有任何异状,还在沿着平日那种清晰的轨迹流转。她用察知银线的视觉看沙法——然后,才为时已晚地发现令人震惊的事实。

这台直运兽就是由银线组成,而且不是什么纤弱线条。它周身被银线环绕,也在放射银光。她看到的,是一大波这种物质,成带状环绕在她自己和沙法周围,从直运兽的鼻端开始,绕到后面环绕住他们。奈松突然明白:就是这层魔力之壳,将热量隔绝在外,抵住外部高压,并将直运兽内部的受力方向偏转,使得重力指向地板,而不是朝向地心。周围的墙仅仅是个框架,其结构中的某种特色适合银线流通,相互连接,结成网络。那些金色纤毛的用处,就是让直运兽前部的能量保持稳定——至少奈松是这样猜想的,因为她也不完全懂得这种魔法机械发挥作用的机制。它就是太复杂了。就像在方尖碑内部飞驰的感觉。像是身体在随风行走。她之前从未想过,银线还有如此神奇的妙用。

但是,在直运兽奇迹般的墙壁外面还有某种东西。直运兽外面,另有一种神秘力量。

一开始,奈松不清楚她感觉到的是什么。更多的光吗?不对。她理解的方式完全偏了。

那还是银线,实质上跟她身体细胞之间的那种没有什么不同。那是单独一根银线——但规模极为巨大,在旋转的软质热岩跟高压滚水之间回环卷曲。单独一根银线……却比他们迄今经过的整条隧道更长。她找不到这条线的两端。其宽度足以容纳整个直运兽,还绰绰有余。但除此之外,它跟奈松自己体内的银线一样清晰明朗。本质一样,只是……极大。

然后奈松突然明白了过来,她真的明白了,如此突然,破坏性如此巨大的感悟,让她两眼蓦然瞪大,被惊得踉跄后退,撞到另一张椅子,几乎摔倒,这才抓住另一只椅背让自己站定。沙法发出低沉的、沮丧的声音,转过身,像是要对她的警觉做出反应——但他体内的银线突然爆亮,气势惊人,令他躬身向下,两手抱头,大声呻吟。沙法承受着太多痛苦,已经无法执行守护职责,也无法将对她的关切付诸行动,因为他体内银线的亮度已经增强到跟外面岩浆里的巨大银线相当。

魔法,灰铁这样称呼银线。原基力之下的那种物质,产生于生物体内,或其残骸中。大地父亲内层深处的这根银线,在他如山般巨大的身体碎片之间延展,一如连缀于有生命、有呼吸的生物细胞之间。而这种现象的原因就是:行星本来就是有生命、会呼吸的东西;她现在本能地确信这一点。所有那些声称大地父亲有生命的故事,原来都是真的。

但如果地幔就是大地父亲的身体,他的银线为什么正在变亮呢?

不。哦,不。

“沙法。”奈松小声地叫唤。沙法只能发出呻吟声;他已经瘫成了单膝跪地姿势,浅而急促地喘息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奈松想要赶到他身旁,安慰他,帮助他,她却站在原地,她呼吸过快,因为越来越慌,因为她突然知道了即将会发生什么。但她想要否认这份预感。“沙法,求——求你,你脑袋里的那个东西,那片铁块,你管它叫核石的那个,沙法——”她声音颤抖,喘不上气。恐惧几乎锁闭了她的喉咙。不。不。以前她还不懂,现在懂了,却还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它。“沙法,它到底是哪里来的?你脑子里叫作核石的东西到底来自哪里?”

直运兽的声音再次开口,还是最初表示问候的那种语言,然后她继续,那份冷漠又愉悦的腔调,渗透着一份恶意的快感。“这种奇景,只有在——”某些内容。“路线。本直运兽——”某些内容。“的心脏,照明光线来自——”某些内容。“敬请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