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争持续升温(第5/8页)

她说话时,银光在火焰中摇曳闪烁。

“是你,你重返青春了。”瑟莫勒夫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能重返青春。”

红裙女人站起身来,把盛着她那份兔肉的木碗扔进火堆。“痴心妄想。听见没?等我一离开,你就会忘记曾经见过我,忘记这一切,连同我的诅咒。可你会为隐约的印象烦躁不已,就像早被截掉的四肢上的皮癣仍然会令你发痒一样。但愿你以后招待客人时能更殷勤礼貌、更恭敬才好。”

木碗扑地着了火,腾起一大团火焰,烧焦了头顶的橡树。瑟莫勒夫人用树枝拨出火中烧得焦黑的木碗,挑进高高的草丛里拼命踩个不停。“我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把碗扔进火里?”她大声嚷嚷,“瞧,我那把上好的餐刀,烧得全毁了!我到底着了什么道?”

她死都想不出原因来。远方的小路上传来有节奏的嗒嗒声,像是羊蹄声在黑夜里回响。瑟莫勒夫人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脑中的灰尘和蛛网。“我老了。”她对驾驶座边栖木上的五彩鸟说,“老了,实在是无能为力呀。”鸟儿目睹了一切,也什么都没忘,它在栖木上不自在地挪了挪。

一只红松鼠寻寻觅觅,犹疑片刻走近火光,拾起一枚橡果,用状似人手的前爪抱了片刻,像是在祷告。然后它跑开了——去把橡果埋起来,再把它忘掉。

史盖斯落潮镇是一座建在花岗岩上的海港小镇,镇上住着船用杂货商、造船木匠和缝帆工人。断了手指或缺胳膊少腿的老水手在这里开店卖格罗戈酒[1],要不就成天泡在酒馆里。他们所剩无几的头发仍编成油腻腻的长辫,下巴上的胡茬儿也早已斑白。落潮镇上没有妓女,至少没人这么自称,尽管许多女人一经逼问,便会把自己说得和已婚差不多。这艘船上有个丈夫,每隔六个月回来一次,那艘船上还有个丈夫,每隔九个月回来待上一个月。

如此计算合了大伙儿的心意。万一算错,致使某个男人回来时,妻子还在同别的丈夫卿卿我我,两个男人就会干上一架,而酒馆便会给落败者以慰藉。这种安排水手们并不介意,起码这样一来,他们便知道:即便有朝一日自己未从海上归来,也会有人知晓并悼念他们的亡故。他们的妻子也只好接受丈夫同样不忠的事实,因为无法与大海竞争男人的情感。她既是母亲又是情人,一旦到了那时,她会冲洗他的尸首,洗得像珊瑚、象牙、珍珠那样洁净。

有一晚,风暴堡的老大来到落潮镇,通体黑色,浓密庄重的络腮胡宛若小镇烟囱上的鹳巢。他驾着一辆四匹黑马所拉的马车,在库鲁克街上的“水手之家”旅馆要了一间房。

他提出的要求和请愿实在太过离奇:他只将自备的食物和酒水带进了客房,锁在一个大木箱里,仅在要拿苹果、奶酪或胡椒调味酒时才打开箱子。他住在“水手之家”最顶层的房间里。这座旅馆又高又窄,盖在坚实的矿脉上,很方便走私。

他买通了街上几个流浪儿,叫他们一看到陌生人来镇上就向他通报,走陆路或海上来的都不放过,并再三叮嘱他们,要留意一个高个黑发、面黄肌瘦、眼神空洞茫然的家伙。

“老大倒学会谨慎了。”老二对另外四个亡故的兄弟说。

“是啊,道理谁都懂。”老五以死者留恋尘世的语气低喃,听上去就像远方的海浪拍打卵石滩,“谁要是厌倦了提防老七,那他就是活腻味了。”

每天早晨,老大都会和落潮镇上拥有船只的船长们聊天,大方地请他们喝格罗戈酒,但从不与他们一同吃喝。下午时,他会逐个检视码头上的船只。

流言很快在落潮镇上传开(镇上向来流言四起),大家都有鼻子有眼地津津乐道:那位络腮胡绅士即将搭船前往东方。这则轶事很快接上了后续,说他会搭乘延恩船长的“梦想之心”。那是一艘黑色条纹大船,甲板漆成深红色,名声多多少少还算不错(我的意思是说,这艘船通常只在远海打劫)。只等他一声令下,船就会即刻起航。

“老爷!”一个街头小混混前来报告,“镇上来了个人,走陆路来的。他寄宿在贝蒂耶夫人家,瘦瘦的,长得像乌鸦。我看到他在‘海之怒号’酒馆里,请在场的每个人喝格罗戈酒。他说自己是个困苦的海员,想在船上谋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