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争持续升温(第3/8页)

狮子叼着独角兽摇来晃去,像一只玩弄羊毛围巾的大猫。它大惑不解地瞥了特里斯坦一眼,鬃毛上缠结着芒刺和叶片。

特里斯坦向它举起沉重的王冠:“嗨,你赢了,放过独角兽吧。”他走近一步,伸出颤抖的双手,把王冠戴到狮子头上。

狮子使了点劲放下瘫软的独角兽,头仰得老高,轻巧地穿过林间空地。它走到空地边缘,停下脚步,花了几分钟用鲜红的舌头舔舐伤口,在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声后,便一溜烟消失在了森林中。

星星一瘸一拐地走向受伤的独角兽,吃力地在草地上坐下,伤腿搭在一边。她抚摸着独角兽的头,安抚道:“真是一只小可怜哪。”独角兽睁开黑眼睛凝视着她,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再次合眼。

那天晚饭,特里斯坦吃掉了最后一点儿硬面包,星星还是什么都没吃。她执意要陪在独角兽身边,特里斯坦也不忍心拒绝。

林间空地一片幽暗,苍穹上布满成千上万闪耀的星辰。星星姑娘也在发光,像被银河洗过一样。与此同时,独角兽也在黑暗中微微闪亮,宛若透过云层的月光。特里斯坦躺在独角兽巨大的身躯旁,感受它辐射出的温暖体温。星星躺在巨兽的另一边,似乎在给它哼歌。特里斯坦想听得更清楚些。传来的依稀旋律是那么奇异而撩人心弦,可星星唱得太轻了,他近乎什么也听不见。

他摸了摸系起两人的银链:像雪那样冰凉,像磨坊水池里的月光那样纤柔,抑或像鳟鱼在黄昏浮上水面觅食时,银色的鳞片映射的光辉。

很快他就睡着了。

巫后驾着双轮羊车在森林小径上行进。两头白胡子公山羊稍有懈怠,腹侧就会挨上一鞭子。半里之外,她瞧见远处路边生着一小堆火,并从火焰的颜色辨识出,生火的定是她的子民——魔女的火焰有着不寻常的色调。她来到火堆和一辆漆得五彩斑斓的吉卜赛篷车前,勒住山羊。一个铁灰发色的老太婆坐在火边,正打算往烤着野兔的火堆里吐痰。油脂从野兔剖开的腹腔中滴落,碰到火焰便嗞嗞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木烟的双重香气。

篷车前方的驾驶座旁,有一只五彩的鸟儿立在栖木上。见到巫后时,它拍打起翅膀,惊恐地叫起来,却被一根链子系在栖木上。

灰发老太婆说:“在您开口前,我得告诉您,我只是个穷苦的卖花婆,一个无辜的老妪,从没害过人。见到您这么一位高贵威严的女士,我实在是诚惶诚恐。”

“我不会伤害你的。”巫后说。

老太婆双眼眯成一道缝,从上到下打量着红裙女人,开口道:“你说是这么说。可像我这么一个从头到脚直打哆嗦的可怜老家伙,该怎么知道你所言非虚呢?也许你正盘算着趁夜打劫我,甚至打着更坏的主意。”她拿起木棍拨弄火堆,火焰蹿了起来,烤肉的香气在凝滞的夜间空气中久久不散。

红裙女人说:“我发誓,以我们同属的那个姐妹会的律法和戒条,以莉莉姆的威严,以我的嘴唇、胸脯、贞洁做担保,我对你没有恶意,并会把你当作客人来对待。”

“荣幸之至啊,亲爱的。”老太婆咧嘴一笑,“快来坐下吧。小羊羔再摇两下尾巴,晚饭就好了。”

“遵命。”

两头山羊抽了抽鼻子,一边大嚼马车边的草叶,一边嫌弃地瞅着拉篷车的骡子。“很好的山羊。”老太婆说。巫后点了点头,端庄地笑着。火光映照着她腕上的鲜红蛇镯。

老太婆接下去说:“亲爱的,虽说我的老眼大不如前,可我应该没看错:这俩好家伙里有一个刚生下来时是用两条腿走路,而不是四条腿吧?”

“这倒不稀罕。”巫后承认,“比方说,你那只光彩夺目的鸟儿也一样。”

“大约二十年前,那只鸟将我存货中的一件珍品送人了,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之后,她给我带来的麻烦简直无穷无尽。所以这些天,除了有什么要紧活或要照看花铺外,她都是只鸟儿。若我能找到个强壮尽职、任劳任怨的仆人,她就得永远当只鸟儿了。”

鸟儿在栖木上哀鸣。

“大家都叫我瑟莫勒夫人。”老太婆说。

当你还是个黄毛丫头时,别人都管你叫臭水瑟。巫后虽心中这么想,却没有大声道出口。“你可以叫我魔望奈。”她这么回应,心底暗自发笑。(因为“魔望奈”的意思是海浪,她的真名早已被冰冷的大洋淹没而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