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最重要的数学问题(第3/8页)

“高兴是高兴,但我就怕你会走丢了。说说,将来你走进圣殿里了,不会得意得走不回来,把我给忘了吧?”

“一切问题都是概率问题,难说噢。不过,万一将来有一天我真的走丢了,你就再去把我找回来吧,毕竟那是你的另一半,产权归你所有,谁都做不了主的。”

就这样地,那个飒爽的秋天里,数不清的秋叶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大地之上,刘庄晨意气风发,自信潇洒地,只准备了一支笔,一堆纸,一台电脑,一屋子的书,就激情澎湃地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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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踌躇满志的刘庄晨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些世界性数学问题的难度,它们都曾经拦下过不可计数的杰出英才的探索脚步,曾经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数学才子,都曾在它们身上辛苦耕耘数十载,却往往没能取得哪怕一丝一毫的进展。

而本科毕业于北大数学系,于麻省理工学院留学的刘庄晨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加狂妄,他抡开胳膊,说干就干,方一上来,瞄准的是一道叫黎曼猜想的数学问题,那是伟大的数学天才德国数学家波恩哈德·黎曼于公元1859年提出的。黎曼二十岁因听了一场数学讲座从神学和哲学转到数学研究,只活到四十岁,一生数学成就却丝毫不逊色于史上任何一位数学家。这道题至今悬而未决,也是世界七大数学难题中,数学界认为最重要,最希望解决的问题。它的表述对于非数学专业的学生有些不知所云,为:黎曼ζ 函数的所有非平凡零点都位于 critical line (临界线)上。大致方向是关于质数(一个大于1的自然数,除了1和它本身外,不能被其他自然数整除,如2、3、5、7)在自然数中出现频率的规律的一个描述。

“这道题不容易,但容易也干不成大业绩。”刚辞了饭馆收银员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无业男刘庄晨意气风发地觉得,不挑战点难度高的实在体现不出自己的水平,更对不起自己这种连班都不上而闲赋在家的研究数学的精神。“众所周知,质数的出现在自然数中几乎无律可循,它们一个个都像神出鬼没的幽灵,又像那无常的人心,根据黎曼尚未被证明的猜想,揭示了它出现的频率,虽然仅仅是频率和某个函数紧密相关,于整个数学界却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若能证明,意义非凡。”

于是在美国那套布局简单平凡的租房里,刘庄晨先勾勒出了好一片光明的前途,然后异常坚定地全身心投入到了此题的研究中。他非常投入,有时候晚上才来灵感,就昼夜颠倒;有时候,被这道题像一条蟒蛇给捆住,迟迟没有任何想法,整个人就异常烦躁,和孙敏之间争吵的次数更是增多了起来,他们就像是针尖和麦芒住到了一起;而在那最疯狂的时候,他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练功走火入魔的人,总会在夜深人静的大半夜,做着梦,忽然就没来由地一通叫嚷起来,口里都是那些鬼都听不懂的十分艰奥的数学符号。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三年过去,可满怀希望,全力以赴的刘庄晨竟然没有在这道题上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毕业三年,一事无成。计划全部泡了汤,这道题窃走他三年的青春,他一无所获。

要是旁人,遇到如此之巨的困难,也该停下这一眼都望不到头的研究脚步了。不过,越是深入去研究这道题,他竟越发相信自己能够解开它了。他自信,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定然可以将它彻彻底底地解开。

他的自信仅仅源于他的直觉。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孙敏对他同样充满着信心。他没有任何经济收入来源,前途未卜,却还脾气不小;更加糟糕的是,他把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到了那道数学题上,对她不再像过去那样温柔热情了。不过,即便如此,孙敏总是能克制住,总是一如既往地鼓励他。多年以后,刘庄晨回想起那时曾经有个叫孙敏的傻女人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死心塌地和他在一起,相信他,鼓励他,他总是要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感慨一番:“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古人诚不欺我。”事实上,在全力以赴破解黎曼猜想的第四个年头不到,他就已经看到了她微博上那些文字,她的另一面。从她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助,他极为清楚什么都没有的自己根本无力改变她的想法与做法。惟有当自己获得足够的力量,有能力给她他的爱,方能最大程度保证她把心从那个虚无缥缈的百里笙的身上转移走,也方能保证她不至于在那一次次的历险之中丢掉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