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5页)

但这从未演变成一场大的冲突。我走掉之后,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只好重新上楼回到他的房间,后来过了几分钟他也上来了。那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他也一样,我们终于可以更好地谈谈这件事。场面有点僵,但我们保持了平和,甚至谈到了一些换护理员的实际问题。然后,我们坐在昏暗的灯光里,肩并肩坐在他的床边,他对我说:

“我不希望我们再争吵了,凯丝。但我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我说,一直当护理员难道你没有厌倦吗?我们其余所有人,我们很久以前就成了捐献者。你做这个已经很多年了。难道有时候你不会希望么,凯丝,让他们快点给你送通知?”

我耸耸肩。“我无所谓。再说,有好的护理员很重要。我是个很好的护理员。”

“可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没错,有个好护理员的确很不错。但最终,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捐献者总要去捐献,都一样,然后就完结了。”

“当然很重要。一个好护理员能给捐献者的实际生活带来很大不同。”

“可是你整天来回奔波。总是疲惫不堪,孤身一人。我一直观察着你。你已经筋疲力尽。你一定想的,凯丝,有时候你一定会希望他们来对你说你可以停下来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说说,问问他们为什么耽搁这么久。”我依然沉默不语,他接着说:“我姑且一说,仅此而已。我们不要再争吵了。”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说道:“是啊,那好。也许反正要不了多久了。但眼下我还得继续。哪怕你不希望我在身边,还会有其他人需要。”

“我猜你说得对,凯丝。你真的是个很好的护理员。如果你不是你,那么对于我你就是个完美的护理员。”他笑了一声,伸出胳膊搂住我,可我们仍是那样并排坐着。后来他说:“我总是想到,不知哪里有这么条河,水流很快很急。水里有两个人,试图抓住彼此,他们尽量紧紧地抱在一起,但最终还是承受不住。水流真的太湍急。他们不得不松开手,就此分散。我觉得我们就像这样。太可惜了,凯丝,因为我们一辈子都爱着彼此。但最终我们却不能永远在一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记起了那天夜里,从利特尔汉普顿回来的路上,在狂风大作的田野里,我跟他紧紧相拥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抑或他仍在想象着河流和湍急的水流。总之我们就那样继续坐在床边过了很久,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最终我对他说:

“我很抱歉先前对你发火了。我去跟他们讲。我会尽量确保让你有个真正好的护理员。”

“太可惜了,凯丝,”他又说了一遍。然后我想那天上午我们就没有再谈过这事。

我记得那之后的几个礼拜——新护理员来交接之前的最后几周——风平浪静得令人吃惊。也许我和汤米都格外努力,要好好相待,但时间仿佛不知不觉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滑走了。你也许以为我们这样在一起的状态,会有种不现实的气氛,但当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忙于照顾北威尔士两个捐献者,没办法如愿在金斯费尔德待较多时间,可我依然做到了每周来三到四次。天气变冷了,但仍然干燥,常常阳光明媚,我们在他的房间里消磨时光,有时候做爱,更多的时候就只是谈天,或是汤米听我读书。有一两次我在床上读书,汤米甚至取出了他的笔记本,开始涂鸦构思新的动物。

后来有一天我进来,那是最后的一次。我是十二月一个晴爽天气的午后,一点钟刚过的时候到的。我上楼到了他的房间,隐约期望看到某种变化——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也许我认为他会在房间里挂起饰品之类。但是当然一切如常,总的来说,我松了一口气。汤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当我们开始谈话之后,就很难假装这只是又一次探望而已。然而先前的几周里我们已经翻来覆去谈了那么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此刻我们必须得讲清楚的。我觉得两人都不想开始新的谈话,开始那种无法好好谈完,过后留下遗憾的谈话。因此我们那天的交谈显得有些空洞。

只有一件事,当我漫无目的地在他房间里走了一阵之后,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