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计中计(第19/33页)

在之前的游戏里,戈奇基本上都处于开场就挨打的状态,因此他已经习惯在开始阶段就做好战斗准备了。但是现在他发现,如果给他一定的空间,他也会有条不紊、精打细算地扩展自己的领地,尽管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机会。他总是一开始就成为众矢之的,一旦战局白热化,他又会投入像建设自己的前期领土和棋子那样的热情来与别人开战。

每一位与戈奇交战过的玩家都不知不觉地被他这种打法牵着鼻子走,最后一败涂地。但是尼古萨不同,他有自己的打法。他在棋盘上建立起自己的帝国,把一套完整精确的制度延伸到了游戏的每一个角落。

戈奇震惊了。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又像是一连串水珠汇聚成了溪流、江河、潮汐,最终变成了海啸。他接下来的几步棋走得毫不高明,几乎全是凭着本能在行动而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戈奇感到自己嘴里涩涩的,手也抖了起来。

很明显,这就是他看漏的东西,被藏起来的另一面。它那么明目张胆地躺在那里,却又难以用任何词句来形容。它那么单纯,那么简练,看上去遥不可及,实际上又唾手可得。这正是尼古萨真正想从这盘游戏中证明的东西。

怪不得他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与这个“文明”的来客一战,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尽管棋盘上的布局已经将“文明”真正的规模与实力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是除了尼古萨和其他几位知情人士以外,根本没有人能够解读得出棋盘上的信息。而尼古萨在棋盘上建立“帝国”的方式已经隐隐透露出,他面对的敌人绝对不容小觑。

戈奇还发现皇帝对待敌我双方棋子的态度全都非常无情,简直是在玩弄它们。这也是尼古萨为了扰乱他的心绪而使出的伎俩。每当戈奇踏足一块新的领土,想要在那里发展兵力的时候,皇帝就会带着一种残忍的喜悦把那里夷为平地。而当戈奇决定放弃或是撤出某个地区之后,尼古萨则任其荒芜。

虽然迹象极其微弱——没有哪个高手下棋是为了屠戮而屠戮的,但是这种杀鸡儆猴的氛围仿佛一阵甜香,又仿佛一股恶臭,不动声色地缭绕在棋局的上方。

戈奇看得出来,自己的这种打法正中尼古萨下怀。他奋力营救自己的棋子,深思熟虑,步步为营,故意不去理睬尼古萨正在残忍地将他的棋子卷入战争,再把他的领土一寸一寸撕得粉碎。从某些程度上说,戈奇一直在极力回避与尼古萨的正面交锋。这位皇帝正在打一场异常粗暴、蛮不讲理、专断独行的不义之战,一场他早就断定对面的“文明”人避之不及的战争。

戈奇开始评估场上的局势。他一边做出几步不痛不痒的防御来争取时间,一边计算着种种可能。游戏的目的就是要赢得胜利,他几乎忘了这一点。除了胜利,一切都毫无价值,除了胜负也不存在别的结局。游戏本身无关紧要,因此你可以赋予它任何含义。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对感觉。

他必须要作出回应,但是该怎么回应?代表“文明”?还是代表另一个“帝国”?

他曾经试过“文明”那条路子,但行不通;而“帝国”,你要怎么跟一个皇帝去较量如何治理“帝国”?

戈奇站在棋盘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有点滑稽的束身长袍。他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渐渐远去了。他想从游戏上移开思绪,看看塔楼里环绕着一圈圈柱子的大厅,看看高大敞亮的窗户,看看窗外金黄的烬花树冠,看看周围坐得半满的观众席,看看守卫和裁判,看看头顶巨大的黑色喇叭状电子投影器材,看看穿着各异的人们脸上流露出的不同表情。这些全都在他的脑海中化成了游戏的一部分。他看到的东西似乎全都因为某种强力药剂变了形,变成了他脑子里的模型。

他想到了镜子和反转力场。后者虽然是人工科技的伪造,但它给人的印象却比前者更逼真。镜子是真实的写照,而反转立场本身就是真实。他想起弗利尔–伊姆萨霍那一圈小光环的身影和它构建出来的那个“现实”,想起察木力斯·阿马尔克–泥和它那让自己不要陷入虚妄的警告,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