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答 案(第4/7页)
“索拉利的艺术,次长,都是抽象的。在地球的众多艺术形式中,当然也有抽象艺术,但索拉利却只有这一种。人味儿通通不见了。而他们对未来的展望则是人工生殖,是让人类完全不再自然生育。”
敏宁说:“这些听起来都很可怕,但有实际的害处吗?”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了人与人的互动,无论是人生的乐趣、智慧的价值,甚至活下去的理由都所剩无几了。显像无法取代见面,索拉利人自己也明白显像只是一种远距离的接触。
“如果相互隔离还不足以造成文明的停滞,别忘了还有长寿这一项。在地球上,不断有年轻人加入我们的社会,他们无论在各方面都还来不及僵化,因而乐于求新求变。我认为寿命有个最佳值——必须够长,好让人人能有真正的贡献,但也必须够短,好让更新换代的速度不会太慢。而在索拉利,速度却太慢了。”
敏宁继续用手指画着圈圈。“有意思!有意思!”他抬起头来,双眼露出欣喜的神采,原本挂在他脸上的面具似乎不见了。“便衣刑警,你很有洞察力。”
“谢谢您。”贝莱硬邦邦地说。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鼓励你对我说这些吗?”这时的他活脱一个欢天喜地的孩子,不等贝莱回答,他就继续说下去。“我们的社会学家已经对你的报告做过初步分析,我只是好奇,对于你为地球带来的这个大好消息,你自己到底有没有任何想法。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确有。”
“且慢,”贝莱说,“我还没讲完。”
“你的确没讲完。”敏宁欢欣鼓舞地说,“索拉利的停滞状态已经没救了。它已经跨过临界点,他们对机器人太过依赖了。即便适当的管教是必须的,机器人也不能出手管教小孩。机器人只看得到当下的疼痛,看不到将来的好处。推而广之,就算索拉利的制度已经误入歧途,索拉利机器人也无法管教这个世界,否则它们大可放手让这个制度崩溃。机器人只看得到一时的混乱,看不到崩溃后的重生。因此,外围世界唯一的下场就是永远停滞,而地球终将脱离他们的控制。这个崭新的数据改变了一切。我们甚至不必起而反抗,自由就会自己到来。”
“且慢,”贝莱又更大声地说了一遍,“我们仅仅在讨论索拉利而已,并未讨论到其他外围世界。”
“它们都一样。那个索拉利的社会学家——圭摩特——”
“奎摩特,次长。”
“好吧,奎摩特。他是不是说过,其他外围世界都沿着索拉利的轨迹在发展?”
“他是这么说过,但他对其他外围世界并没有第一手的认识。何况严格说来,他也不算真正的社会学家。我想这点我早就说明了。”
“我们的社会学家自会仔细研究。”
“他们同样欠缺数据。对于那些真正强大的外围世界,我们一无所知。比方说,丹尼尔的世界奥罗拉就是现成的例子。在我看来,把它们和索拉利作任何联想都没什么道理。事实上,在整个银河中,只有一个世界类似索拉利……”
敏宁轻松愉快地挥了挥手,表示不想讨论下去了。“我们的社会学家自会研究,我相信他们会同意奎摩特的观点。”
贝莱的眼神变忧郁了。如果地球的社会学家渴望发掘好消息,那么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会欣然同意奎摩特的看法。只要找得够久够勤,并适度忽略或漠视一些资料,不难在数据中找到任何结果。
他犹豫了一下。现在他正面对一名政府高官,这是畅所欲言的好时机吗,还是……
不过贝莱未免犹豫得太久。敏宁再度开了口,他一面拨弄桌上的文件,一面以比较认真的口吻说:“便衣刑警,还有几个小问题,是关于德拉玛的命案,讲完你就可以走了。你是不是故意逼李比自杀的?”
“我只打算逼他招认,次长,从未想到他会自杀。说来也真讽刺,走近他的只是一个机器人,根本不会触犯什么面对面的禁忌。可是,坦白讲,我对他的死丝毫不觉得遗憾。他是个危险人物。像他这种集病态心理和不世才华于一身的人,是不会经常出现的。”
“这点我同意,”敏宁冷冷地说,“我也认为他死得好。可是,难道你不担心索拉利人突然想通李比绝不可能杀害德拉玛,导致你功亏一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