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 明(第4/6页)
“斯巴达!”奎摩特抬起头来,一头白发被灯光照得熠熠生辉,几乎像是一道光晕,“我肯定你听说过斯巴达!”
贝莱不禁松了一口气。年轻的时候,他对地球的古代史十分感兴趣。(这个主题对很多地球人都有吸引力——那是地球的黄金时代,因为当时的地球唯我独尊,地球人就是主人,因为太空族根本不存在。)话说回来,地球的古代范围太大了,奎摩特很可能会说出一个他没听过的名词,那贝莱可就尴尬了。
现在,他可以审慎地答道:“对,我看过这方面的胶卷书。”
“很好,很好。且说全盛期的斯巴达,人口结构相当特殊:真正的斯巴达公民少之又少,那些叫作庇里阿西人的二等公民反而较多,其余绝大多数的人口则是奴隶,也就是所谓的希洛人。希洛人和斯巴达人的比例是二十比一,而这些希洛人都是人类,拥有人类一切的情感和一切的优缺点。
“为了确保为数众多的希洛人无法造反,斯巴达人个个成了军事专家,经年累月过着战争机器的生活。而斯巴达社会的努力并未白费,希洛人的叛变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们这些住在索拉利的人类,就某方面而言,和斯巴达人没有两样。我们有我们的希洛人,只不过我们的希洛人并非人类,而是机器。虽然它们和我们的比例是两万比一,远超过希洛人和斯巴达人的二十比一,但是它们不可能叛变,我们根本不必担心。所以说,我们享有斯巴达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好处,却不必牺牲时间精力来强化自己的统治。反之,我们可以模仿雅典人,过着充满艺术和文化的生活。雅典是和斯巴达同一个时代……”
贝莱说:“我也看过关于雅典的书籍。”
奎摩特越讲越兴奋。“文明始终是一种金字塔结构。当一个人逐渐爬向社会阶级的顶端,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闲暇、越来越多的机会追求幸福快乐。可是你爬得越高,就会发现和自己同样幸运的人越来越少。总会有些人遭到剥削,那是无可避免的。还有别忘了,不论金字塔底层的人实际上过得多好,相较于顶端那些精英,他们仍是遭到剥削的一群。比方说,即使最穷困的奥罗拉人,他们的日子也好过地球上的贵族,但是和奥罗拉贵族相较之下,他们就成了被剥削阶级。他们拿来作比较的,一定是在自己的世界上当家做主的那些人。
“因此在一般的人类社会中,社会摩擦总是免不了的。所有的社会革命运动,以及预防那些革命的反制行动,或是压制那些革命的战事,都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祸。翻开历史,这样的事例层出不穷。
“而在索拉利,人类首度全部站上金字塔的顶端,遭到剥削的全是机器人。自从苏美人和埃及人发明城市以来,这要算是最重大的一项发明;我们首度发明了一种新的社会,一个真正的新社会。”
他带着微笑,靠回椅子里。
贝莱点了点头。“这个理论你发表了吗?”
“将来或许会吧。”奎摩特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现在我还没有这个打算。这是我生平的第三个成果。”
“另外两个成果也这么博大精深吗?”
“其实都和社会学毫无关系。我曾经当过雕刻家,你四周的这些作品——”他指了指那些雕像,“都是我亲手做的。此外我还当过作曲家。但后来我逐渐上了年纪,而且瑞坎恩・德拉玛一直强烈主张纯艺术比不上应用艺术,于是我决定转攻社会学。”
贝莱说:“听你的口气,德拉玛似乎是你的好朋友。”
“我们认识。活到我这个年纪,一定会认识索拉利上所有的成年人。但我没有理由否认我和瑞坎恩・德拉玛其实很熟。”
“德拉玛是个怎样的人?”说也奇怪,一提到这个名字,贝莱脑海中竟浮现出嘉蒂雅的身影,下一刻,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便涌上心头——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自己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奎摩特显得有点若有所思。“他是个杰出人士,一心一意守护着索拉利和它的社会制度。”
“换句话说,是个理想主义者。”
“对,完全正确。这一点,光从他自愿担任——担任胎儿工程师就看得出来。你可知道,这就是一门应用艺术,而我已经说过他对应用艺术的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