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算法(第5/7页)
开发塔拉用了四年时间,设计其他热卖人偶的同时,我秘密地开发塔拉。从身体上看,塔拉像一名5岁女孩,可用于移植的昂贵塑料皮肤与合成硅胶赋予她下凡天使一般的面容,她的眼睛深邃而清澈,你能一直看着它们不嫌烦。
我一直没有完成塔拉的运动引擎。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受到老天保佑。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金伯莉爱好者发来的面部表情引擎,被用作开发过程中的临时替代。由于和金伯莉相比增加了很多精致的微型马达,塔拉能够转头、眨眼睛、皱鼻子,还能产生数千种逼真的面部表情。但在颈部以下,她是个残废。
可是她的思维,噢,可真了不起。
我使用最好的量子处理器和固态存储阵列,来运行多层次、多反馈神经网络。我添加了斯坦福语义数据库和我自己的改进。程序设计巧夺天工,可以说是真正的艺术杰作,光是数据模型就花了我六个月时间。
我教她何时微笑、何时皱眉、如何讲话、如何倾听。每一晚,我都分析神经网络节点的激活图谱,试图在问题发生之前找到并解决它们。
布拉德从没看见过开发过程中的塔拉,他忙于努力控制艾米带来的亏损。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始推销新的玩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把塔拉放在轮椅上,告诉布拉德她是一个朋友的女儿。因为我要去办点事情,所以问布拉德能不能在我离开的几小时里哄她一会儿。我把他们俩留在了我的办公室。
两小时后,我回来时,发现布拉德在给她读《布拉格假人》:“‘来吧。’大拉比洛尤说,‘像真人一样睁眼讲话吧。’”
布拉德就是那样,我想,在讽刺上有自己的一套。
“好了,”我打断他,“很好笑,我明白你的玩笑。那么你花了多久才……”
他对塔拉笑道:“我们换个时间把它读完。”然后他转向我:“我花了多久干什么?”
“猜出来啊。”
“猜出什么?”
“别跟我开玩笑啦。”我说,“说真的,暴露她的是哪一点?”
“暴露什么?”布拉德和塔拉异口同声说道。
无论塔拉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让我吃惊,我能在她开口前预测出她要说的任何内容。毕竟她所有的程序代码都是由我来完成的,我十分清楚每次交互过程中她的神经网络如何变化。
可是别人没有任何怀疑,我应该高兴才对,我的人偶通过了现实版的图灵测试。可我感到害怕,算法模仿智能,似乎没有人看出来,甚至没有人关心。
一周之后我向布拉德披露了这个消息。开始的震惊之后,他还是感到高兴(我就知道他会高兴)。
“了不起。”他说,“我们现在不仅是一家玩具公司了,你能想象我们能用它来干什么吗?你将名扬四海,无人不知!”
他扯了半天潜在的应用,然后才注意到我的沉默:“怎么了?”
于是我给他讲了中文房间测试。
哲学家约翰·瑟尔曾给人工智能研究者们出过一个谜题。想象一个房间,他说,一个大房间里满是细致工作的员工,他们善于执行命令,但是只说英语。一系列写着奇怪符号的卡片持续送入这个房间。员工需要在空白卡片上画出别的奇怪符号来回答,然后再把应答卡片送出房间。为了完成任务,员工们用到大部头的书籍,里边用英文写满了类似这样的规则:当你看见卡片上画了一条横向的波浪线,紧随其后的一张上画了两条竖向的波浪线时,你就在空白的卡片上画一个三角形,再把它递给你右边的员工。规则中没有解释任何符号的含义。
其实,送进房间的卡片上那些奇怪的符号是用中文写下的问题,员工们根据规则指示画出中文作为合理的回答。可是能够说这一过程中的任何部分——规则、员工、作为一个整体的房间,繁忙的行动——哪怕有一个中文词汇被人理解了吗?用处理器替换员工,用程序替换规则簿,然后你会发现:图灵测试证明不了任何事,人工智能只是一种错觉。不过你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领悟中文房间争论:用神经元替换员工,用调节激活电势降低的物理定律替换规则簿,那还怎么能说我们中的任何人理解任何事呢?思维也是一种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