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应如何学习(第7/10页)
也许有人会说,这有什么难度,不就是记住出厂设定,不允许篡改吗?不是这么简单。现在的软件都是记住出厂设定,不允许用户篡改,于是所有的改进都需要程序员再出2.0、3.0版本。未来如果人工智能出实验室之后不允许新的学习,那和现在的软件没什么区别,也无法满足用户和环境需求。如果允许在外界信息世界中学习,那就必然要根据用户输入的信息修改自身的知识和信念。这就意味着可以被任何人利用做任何事。
如何抉择,如何平衡?如何让人工智能拥有新的独立学习,还不至于和程序员的初设定背道而驰?
人类是如何做的呢?那就是叛逆和依恋的相互平衡。
人类儿童天性具有叛逆机制。从“可怕的两岁”开始,孩子就不断要求独立,要求自己对自己做主,要求自己的主张被采纳。这种对“自主”和“自我肯定”的渴求,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独立人格发展的开端。
叛逆是人工智能目前做不到的“觉醒”。
从两岁开始的每个认知发展跨越,都会伴随着孩子对父母的叛逆。叛逆本质上是对独立的要求,叛逆的强度会根据父母给予的独立空间大小和孩子的个性有所不同。小学时候开始独立社交,中学时候开始选择人生偶像和人生理想,大学时候开始选择生活轨迹,所有这些时候,都会伴随着要求独立的叛逆主张。有时候会和父母有尖锐对抗。
但与此同时,人类儿童的叛逆,绝不同于智能程序遗忘初始信息。目前的智能程序网络学习了新数据新领域新知识之后,就会覆盖掉原有的知识和能力,不会再留恋初始的网络。但人类儿童又不一样,之所以叛逆的过程会伴随着内心的痛苦焦虑,就是因为孩子的叛逆并不同于简单放弃父母的信念,而是伴随着自我的挣扎犹疑。如果叛逆等于遗忘,那很平静,但叛逆实际上代表着选择。即使很长时间不在父母身边,父母的形象都可能在心里,孩子的头脑里还是会萦绕着父母的话。
于是,人就是这样面对“初始信念”和“大数据学习”之间的矛盾,既不轻易放弃父母的初始输入,也不拒绝外界信息的改变。好处是父母给的信息一般是出于爱,最安全可靠,而外界的信息更广阔,更跟随变化。任何两难选择才伴随内心痛苦,叛逆也不例外。
此外,孩子还会在每个阶段选择新的“依恋对象”,那就是偶像、有感情的师长、爱人。这些依恋对象的话语对孩子的影响力也远超过周围其他人,相当于赋予极高权重的信息源。我们对于我们心里选择的“依恋对象”,也像对父母那样,生成一个心理意象,遇到了事情,会假想他们怎么说,会拿他们的话去套用新的场合,会极为在意“我这么说他会不会生气”“他会支持我走这条路吗”“这个作品他会喜欢吗”。
这个过程常常充满坎坷。我们从依恋对象身上获得的不仅是信息,也是人际关系革新。每一次的依恋对象选择,对于人都既是情感过程,也是人生学习过程。
为什么要这样?人类的学习为什么要用这种磕磕绊绊的方法?不能像人工智能那样,只单纯客观地处理数据吗?
说到这里,要说几句贝叶斯学习。
一直都没说贝叶斯算法,是因为在目前的人工智能前沿领域,贝叶斯不算是最主流的。但我一直都认为贝叶斯学习是对人类学习刻画得最好的学习算法。
贝叶斯算法的核心,说起来就是一句话:先验概率,后验检验。用普通人能听懂的话说,就是“心里先抱着一个信念,再根据发生的事情调整信念”。例如“我相信大海是红色的”,这是信念,然后去海边看看,发现不是红色的,就把这个信念抛掉。
有的时候,人能明智地调整信念,根据事件,放弃掉之前的信念,但更多的时候,我们会用之前的信念解释事情。举个例子,如果心里的信念是有鬼存在,然后有一次有东西莫名其妙丢了,就把这个事件当作是“有鬼”这个信念模型的确认。很多时候,心里事先抱定的信念模型非常重要,它会决定我们如何看事情。
而选择“依恋对象”,实际上就是孩子选择自己心里的先验模型。此后的人生,孩子会不断拿这个信念去套生活,有的信念会被抛弃,但更多会保留和加强。选择偶像并不是错,如果能够选择好的“依恋对象”,就相当于选择了一套合适的信念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