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护工(第4/6页)
这大概只是桑迪内置的某种收养模式开启了,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好过点,能让我重操旧业,但我就是乐此不疲。
半夜时分,我醒了。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明亮的菱形。我想象着汤姆和艾伦正躺在各自的卧室里,身旁睡着他们的爱人。我想象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熟睡的脸上,仿佛他们突然间又变成了孩童。这样的多愁善感实在有些愚蠢,但佩吉应该会理解我的。
桑迪就在我的床边,脖子别过去,这样一来摄像镜头就不会对着我。它就像一只熟睡中的小猫。这哪算“全天候”啊?模拟人睡觉的机器人在拟人能力上未免也太强了。
“桑迪,桑迪,醒醒!”
它没有理会我。这个缺陷得向阳光公司反馈一下。要是机器人“酣睡”不醒时,主人突发心脏病怎么办?难以想象。
我伸手碰了碰它的胳膊。
随着齿轮和引擎启动的吱嘎声,桑迪一下子醒了过来,转过脖子看着我,镜头后方射出一束光,照在我脸上,我不得不伸出右手遮挡。
“你还好吗?”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它的电子合成声音里有一丝焦虑。
“还好。我只是想喝点水。能帮我扭开床头灯吗?顺便关掉你头上发出的那道讨厌的光,我快要被照瞎了。”
桑迪体内的引擎响着,匆忙地给我倒了一杯水。
“刚才怎么了?”我问道,“你真的睡着了吗?这也是你程序设计的一部分?”
“对不起。”桑迪道歉,似乎悔恨不已,“我犯了个错误,我保证仅此一次。”
我正试图在这个网站上注册个账号,以便能看见艾伦最新上传的婴儿照。
平板电脑就立在床边,显示着各种信息,只是虚拟键盘用起来是个麻烦事。中风以后,我的右手也不完全听使唤了,在虚拟键盘上打字跟用拐杖按电梯按钮一样别扭。
桑迪主动提出帮忙。我便叹了口气,重新倚靠在床上。它轻车熟路地填好了我的个人信息,甚至比我的孩子们还要熟悉我。我不知道汤姆和艾伦还记不记得我出生的街道名字——这是安全提示问题的必要信息。
注册的下一步要求我证明自己是人类,以防止垃圾邮件程序的恶意注册。我真是恨透了在混乱不堪的背景图案中去辨认那些拐来拐去的字母和数字,像是在做眼科检查。孩子们现在都热衷于发短信而不是写字,读了几年他们书写的字迹潦草的作业之后,我的视力也不如从前了。
这个网站上使用的验证码有些不同。网页上有三幅圆形图案,我必须通过旋转才能使图像摆正。第一幅图是一只放大了的栖息在树枝上的鹦鹉,它的羽毛上满是杂乱的颜色和抽象的形状;第二幅图是一堆胡乱放置的碟子和玻璃杯,被下方射出的刺目光线照亮;最后一幅图是几把椅子颠倒堆放在饭店的一张桌子上。三幅图都被旋转到奇怪的角度。
桑迪伸出金属手指快速地旋转三幅图片至正确的方向,然后替我点击提交注册按钮。
注册账号成功,我看到小玛吉的照片占满了整块屏幕。桑迪和我长时间地看着这些照片,一张一张地翻阅着。我很羡慕新一代的出生。
我让桑迪休息一下,顺便打扫一下厨房。“我想单独待会儿,可能会睡个午觉,有需要时我再叫你。”
桑迪离开后,我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搜索引擎,颤颤巍巍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我的问题,浏览着搜索结果。
将一张图片摆正看似简单,但要让计算机自动摆正各种各样的图片却是十分困难的……验证码的设计基于这样的事实,那就是旋转图像至正确位置对人工智能来说是个绝对难题。
上帝啊,难道我已经找到了土耳其行棋傀儡背后潜藏的那个人了吗?
“谁在里面?”桑迪回到我身边后,我指着它,凝视着它的镜头,问道,“里面究竟是谁在控制?”我想象着一个远程操控员正坐在某座摩天楼的办公室里,为我花费大价钱买来这个家伙而窃笑不已。
桑迪的遮光罩一下子向上扬起,仿佛被震惊了。它僵了几秒钟,姿势很像人类。一小时前,我可能还会认为这是高明的程序设计,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
它举起一根手指至唇边,镜头里的光圈快速地交替开合着,就像人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