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纳瑞斯(第8/11页)
“不是的。我们在尼希拉斯应该盖过一条毯子的。”
“就算是,我也不记得了。”塔科维亚笑道,“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蒂里恩。”
“不记得了。”
“在北景地区学院。那个黑黑的男孩,翘鼻头……”
“哦,蒂里恩!当然记得。我以为你说的是阿比内的人呢。”
“我看到他了,在西南区。”
“你看到蒂里恩了?他怎么样?”
谢维克沉默片刻,一个手指顺着毯子的纹路摸索着。“记得比达普说的关于他的情况吗?”
“他不停地被派去做‘克莱吉克’,在不同的地方,最后去了赛格维纳岛,是吧?他后来的行踪达普就不知道了。”
“你看过他写的那个剧吗,就是给他惹来麻烦的那个?”
“是你离开之后那个夏季戏剧节?没错。我记不太清了,时间过去太久了。挺无聊的。蒂里恩是很机智诙谐,但这个剧很无聊。是关于一个乌拉斯人,没错。这个乌拉斯人藏在前往月球的货运飞船上的水培箱里,靠一根麦秆来呼吸,饿了就吃那些植物的根。我告诉过你很无聊的!他就这样偷渡到了阿纳瑞斯。然后他就四处奔走,想去补给站买东西,想把东西卖掉。他积攒了很多金块,后来金块太多,他搬不动了。于是他只好待在原地,后来他建起了一座宫殿,自称是阿纳瑞斯的主人。其中有一场特别搞笑,他想要跟一个女的上床,那个女的双腿大张,做好了准备,可是他却不行,非得先给这个女的一些金块,付钱给她。可这个女的却又不想要。那个场面很搞笑,那个女的猛地躺倒,摇着大腿,那个男的扑到她身上,然后突然蹦起来,好像被咬了一口似的,一边说:‘不可以!这是不道德的!这不是好生意!’可怜的蒂里恩!他那么幽默,那么有活力。”
“他自己演那个乌拉斯人?”
“是的,他演得太棒了。”
“他给我演过这个剧,很多次。”
“你在哪里遇到他的?大峡谷?”
“不是,在那之前,在急弯。他在工厂看门。”
“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我不认为蒂里还能自己做选择,到那个时候……比达普一直以为他是不得已才去了赛格维纳,觉得是别人逼着他提出治疗申请的。我不知道是否属实。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接受治疗已经好几年了,他这个人已经彻底毁了。”
“你是说他们在赛格维纳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收容所确实是要为病人提供保护,收容他们。从他们协会的出版物来看,他们至少是利他的。我猜应该不是他们把蒂里逼疯的。”
“那么是什么把他毁了呢?就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岗位吗?”
“是那个剧。”
“那个剧?那帮讨厌的老家伙们的大惊小怪?哦,可是,能被那种假道学的叱责逼疯,说明你本来就已经疯了。其实他只要充耳不闻就行!”
“蒂里是本来就已经疯了,以我们社会的标准来看。”
“你的意思是……”
“呃,我觉得蒂里是天生的艺术家,不是那种工匠——而是一个创作者。一个创作者,也是一个破坏者,就是那种要颠覆一切的人。一个讽刺作家,通过极度暴烈的方式来进行讴歌创作。”
“那个剧有那么好吗?”塔科维亚天真地问道,身子从毯子底下往外探了一两英寸,一边端详着谢维克的侧影。
“不,我不这么认为。当然,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应该是很有趣的,毕竟他当时只有二十岁。他一直在写这个剧,他再也没有写过别的东西。”
“他一直在写同一个剧?”
“他一直在写同一个剧。”
“哎哟。”塔科维亚的口气有同情也有厌恶。
“每隔两旬时间,他就会来找我,把剧本给我看。我会看一看,或者说是假装在看,然后努力跟他谈一谈剧本的事情。他非常急切地想要谈论这个剧本,可是他做不到,他太害怕了。”
“害怕什么?我不明白。”
“怕我,怕每一个人,怕社会有机体,怕整个人类,怕弃他而去的兄弟们。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孤立于所有人之外时,他是会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