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纳瑞斯(第5/11页)
“那我会说话了吗?”
“你会说哇哇,还有其他的一些话。”
“我是不是把宿舍里所有人都吵醒了,就像谢本的宝宝一样?”她欢快地笑着。
“当然了。”
“我是什么时候真正学会说话的呢?”
“大概一岁半的时候。”塔科维亚说道,“然后你的嘴巴就再也没闲过。帽子呢,萨迪克宝贝儿?”
“在学校。我讨厌我戴的这顶帽子。”她告诉谢维克。
街上风刮得很厉害,他们陪着孩子往学习中心宿舍走去,一直把她送到了大厅。这个地方很小、很破,不过显得很有活力,因为有孩子们的那些绘画作品、几个精致的黄铜机车模型,还有一堆乱糟糟的玩具房子和五颜六色的木头人。萨迪克吻了妈妈,道过晚安,然后她冲着谢维克张开双臂,他弯下身子,她吻了他一下,不带什么情感,却很实在,说了声“晚安!”。她跟着夜间值班员走了,一边打着哈欠。他们听到她的声音,还有值班员那温柔的嘘声。
“她很漂亮,塔科维亚。漂亮、聪明、坚定。”
“我很担心她被我宠坏了。”
“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太出色了——在这样的非常时期……”
“在这里还不算很糟,没有南方那么糟。”她说,一边抬头看着他,他们从宿舍楼里往外走。“在这里,孩子们不会饿肚子。吃得不算好,不过够吃。这里有一个公社能生产食物。就算别的没有,霍勒姆灌木总是有的。可以收集野生霍勒姆种子,捣碎了来吃。这里没人挨饿。可我真是把萨迪克宠坏了。我给她喂奶一直喂到三岁,当然了,断奶之后又没有别的什么好东西吃,干吗不喂奶给她呢?可是他们都反对,罗尔尼研究站的人都反对。他们想让我把她送去全托。他们说在对待这个孩子的问题上我表现得像个资产者,在危急时刻没有全力以赴为社会做贡献。事实上,他们说得都有理。可是他们太正义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孤独的感觉。他们全都惯于群居,全都是没什么特点的人。说我不应该喂奶的还都是些女人,这些身体投机分子。我之所以在那里坚持下来,是因为那里的食物很好——试吃各种藻类,看它们是否美味可口,有时候你能够拿到的东西要比标准配额多得多,虽然那个东西尝起来就像胶水一样——一直到他们找到了另一个人可以接替我。然后我去了新开端,待了大概十旬。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没法收寄邮件,也是你最困难的时候。在新开端,我看到这个岗位,于是就来到这里了。萨迪克一直跟我住一个宿舍,直到今年秋天。到现在我还是很想她,她走了之后,屋里太安静了。”
“你不是有一个室友吗?”
“谢鲁特,她人很好,可是她在医院上夜班。那时候萨迪克也走了,跟别的孩子住在一起对她有好处,她有些害羞。她在那里的表现可好了,非常随遇而安。小孩子都很随遇而安。他们哪里被碰了一下会大哭大闹,但对大事情却能随遇而安,不会像很多大人那样抱怨。”
他们肩并肩走在路上。秋日的星空中,星星竟然如此繁多璀璨,令人叹为观止,星星在闪耀,在地震激起的灰尘以及风的作用下,甚至觉得它们是在闪动,如此一来整个天空似乎都在晃动,像无数的小钻石在摇摆,像映射在黑色海面上流光溢彩的阳光。在这片搅动的辉煌景象之下,是坚固的黑色丘陵、屋顶清晰的轮廓和柔和的路灯灯光。
“四年了,”谢维克说,“从我上次回到阿比内时,四年过去了。我从南台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红泉赶回去的。那天晚上的情景跟今晚相仿,刮着风,有很多星星。我一路跑着,从平原街一路跑回宿舍。可你却不在那里,你走了。四年了!”
“离开阿比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很傻。不管有没有饥荒,我都应该拒绝那次调配。”
“那样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萨布尔正等着告诉我,我被赶出学院了。”
“如果我没走,你也不用到沙漠里去。”
“也许吧,不过也还是有可能被分到不同的地方。有那么一段时间,似乎什么东西都会给拆得七零八落,不是吗?西南区那些镇上——已经没有小孩子了。现在还是没有。他们把孩子送去北方,送到那些能自产食物或者有这个可能的地区去了。他们自己留下来,让矿区和工厂继续运行。我们居然挺过来了,我们所有的人,真是一个奇迹,是吧?……可是天哪,现在我终于可以有点儿时间做我自己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