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颜色(第18/30页)
“什么东西?”
“骗人的东西。”
“你是说神之瓶吧?”她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说,“就在这儿。”
我看着它。小瓶子晶莹剔透,立在一只银色的底座上,底座刻着四种文字,一块晶体在细长的托架上立在瓶中,远看上去就像一滴透明的泪水。灯光的映衬中,银盘显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这是什么?”我问。
“它叫神之瓶,”阿莲声音柔美、带着点神秘地说,“天地间有一种灵气,一种宇宙精神,弥漫透明,无影无形。它看不见也摸不到,但总是能保佑相信它的人。它陪着奥德修斯在海上走了十年;在黑死病蔓延的小村落救了中世纪;它护着哥伦布的风帆,让他没有打道回府;它跟着一个人从容地走上火刑柱;又保护了另一个住在地下室的人;它就在我们身边,一直都在,到今天也在。这个瓶子就是连接它与你的通道。如果你生病了,就将手放到这个盘子上,安静地思索,感受它的存在,将自己融入它的广博。它会用颜色告诉你答案,平安是白,不平安是紫。如果它说你会平安,那么就会保佑你平安。”
“说得好。”旁边的老头禁不住赞了一声。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皱起眉,“你真用这个给人看病?”
“嗯。不行吗?”
“胡闹。简直胡闹。”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什么灵气神明,都是没有的事。”
“你觉得没有,我可以觉得有。”她的声音忽然安静了很多,也不那么嬉笑了,“客观里没有,主观里可以有。主观世界里存在的东西,你永远也无法否认。”
她谵语一样的话我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和她绕圈子,直接处理。也许是怕自己又被她的话绕进去,也许是怕她灵动的眼睛看久了就被迷惑。她像是算命姑娘念出占卜一样温柔地说话,有一种让人确信的强大力量。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我转头面向队长说,“简单的言辞蛊惑。东西没收销毁就得了,念在是初犯,也别罚钱了。”
“哎,这可不行!”她听了我的话急了,一把将小瓶子抄起来,“不行不行。”
“这是规矩。”
“绝对不行。”
“还对你宽大了呢。你问问他们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少说也得烧了东西罚几千。”
她就是摇着头,将胳膊里的瓶子紧紧地抱着,紧闭着嘴倔强地看着我们,像是在说,罚我倒是可以,把瓶子拿走是万万不行的。
我皱了皱眉:“要不然你给个合理说法?”
她仍然不说话。
我只好低下头,说:“那就这么定了。队长。下一个吧。”
“真是的。”她果然开口了,“焚琴煮鹤。我说,还不行吗。”
她于是不高兴地将小瓶子又放回桌上,瞪了我两眼。随后将手放在银盘上,一言不发。我们都默默地盯着,好一会儿,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水晶静静的,无色透明。我们正在纳闷,她忽然握住身旁的灯泡,片刻之后手心热了,再次将手放到银盘上同样的位置,安静地等。重复了一两次之后,瓶子里的水晶渐渐变紫了。
“没有情调的人。”她小声地说,声音变得简洁而实际,与刚才大不相同,“其实,这个东西再简单不过。放手的地方是一片热敏电阻,瓶子底部有紫外线荧光管,中间的紫晶是一种特殊的晶体,能被紫外线激发到高能级,再跃迁到色心发出稳定的紫颜色,放回暗处久了会回到基态,变成无色。热敏电阻的敏感阈值是37℃,高于这个温度,电路开启激发,紫晶变成紫色。也就是说,这整个装置只是一个大大的温度计,用颜色表示体温。只要听懂这一点就行,其他不懂都没关系。我用这个给病人量体温,就是为了给病人一些痊愈的信心。人相信自己,身体会有奇迹。我说完了,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这原理我能听懂,听上去还算合理。队长看着我。我拿过小瓶子,在她的指点下察看了底座的电路,又亲自试验了几回。如她所说,变与不变只在于温度的差异。变换缓慢而优美,看上去确实像神迹显灵。我向队长点点头,示意是这么回事,可以放过了。
“你早说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