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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重复道。我捡起滚到地上的激光笔,将威力拨到最大,走向贝托尔和他的朋友静静站着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在令人眩晕的尖叫和烧焦的皮肉中,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希莉的掠行艇停靠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上,意识到飞艇卷起的漫天灰尘,意识到她的声音传来,叫我赶紧过去。我们从光芒和疯狂中脱身而上,凉风吹拂起我汗水浸透的头发,在脖颈上飞扬。
“我们的目的地是菲瓦荣,”希莉说,“贝托尔喝醉了。分离主义者是个规模很小的暴力团伙,不会有人来找你报仇。在理事会介入死亡调查之前,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不用,”我说,“停下。就在这儿停下。”我指着距离城市不远的一块地。
希莉极力反对,但还是停下了。我瞥了眼圆石,确定背包仍然在那里,于是爬出掠行艇。希莉从座位那边探过身子,扶下我的头拉向她的双唇。“梅闰,我亲爱的。”她的舌头温暖奔放,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我的身体就像麻木了一般。我后退了几步,挥挥手向她作别。她将头发梳拢到后边,碧绿的眼睛里充盈了泪水,深情地看着我。然后掠行艇升了起来,掉头,在清晨的光芒中加速向着南方飞去。
等一会儿,我突然想要大喊。我坐在岩石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还是抑制不住,发出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然后我站起来将激光笔扔进脚下的波涛之中。我拉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胡乱地抓出来扔到地上。
霍鹰飞毯不见了。
我又坐下去,筋疲力尽,不能笑,不能哭,更不用说走路了。我坐在那儿,太阳升起。三个小时之后,从舰船安全署飞来的大型黑色掠行艇悄然停在我的身边,我依然坐在那里。
“爸爸?爸爸,时间很晚了。”
我转过头,看见儿子东尼尔站在我身后。他穿着霸主理事会蓝金相间的长袍,光秃秃的脑袋红莹莹的,浸出细密的汗珠。东尼尔只有四十三岁,但是看起来却比我老许多。
“求你了,父亲。”他说。我点头起身,拂去身上的草和泥。我们一起走到坟茔的正前方。人群现在更为迫近了。他们躁动不安地移动着,沙石在他们脚下欻欻作响。“我能和你一起进去么,父亲?”东尼尔问。
我停下来看着这个日渐衰老的陌生人,我的孩子。从他身上几乎都看不出希莉或者我的影子。他的脸看起来很友善,红润,因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而紧张。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体里毫不掩饰的忠厚。大部分忠厚的人,智力总不太如人意。我总是忍不住把这个脑袋日渐光秃,脑子却不太灵光的男人和阿龙相比,阿龙——有深色卷发,惯于沉默和隐隐冷笑的阿龙。但是阿龙早在三十三年前就夭折了,死于一场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愚蠢战争。
“不用了,”我说,“我自己进去。谢谢你,东尼尔。”
他点头走开了。三角旗在鱼贯而入的人群头上猎猎作响。我将注意力转向坟茔。
入口处是用掌纹锁封上的。我只需要碰它一下。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我一直沉浸在一个幻想中,它将会挽救我,让我远离内心日渐增长的悲伤和外部一系列自寻的麻烦。我幻想希莉没有死。在她生病的最后阶段,她叫来了殖民地仅存的所有医生和几名技师,让他们为她重建了一间古老休眠舱,那是他们祖先曾于两个世纪前用在种舰上的。希莉只是睡着了。而且,不知何故,长年的睡眠反而还恢复了她的青春。当我叫醒她时,她就会成为我早年记忆中的希莉了。我们会一同走入外面的阳光,当远距传输器的门打开,我们将会第一个走进去。
“父亲?”
“来了。”我往前走了几步,将手印在地穴的门上。一阵电动马达的小声轰鸣之后,白色石板滑开了。我低头走进希莉的墓穴。
“活见鬼,梅闰,把那根绳子系紧,不然你会被它扔下船去。快点!”我赶紧动手。湿绳索很难卷起来,更别说打结了。希莉摇摇头,像是看不过去,俯下身子,单手系上了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