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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我们还在继续往前走,往上爬。塔克很担心,特斯拉树开始活跃时,我们可能会被火焰林困住。我努力跟上他,同时拽着载满沉重货物的踄驴,心中默默祷告,让我不再想到疼痛与忧虑。
第八十三日:
今天,还未破晓,我们就装载好装备,开始启程。空气中弥漫着烟与灰的味道。
高原这里的植被变化令我瞠目。那些曾经无处不在的堰木和枝叶繁茂的茶马树,现已不再显眼。我们穿过一片矮小的常青和常蓝植物的过渡区,然后再次顺着密集的变异宽叶扭叶松和三枝杨攀爬,最后,终于来到了火焰林,那里长着特有的参天的普罗米修斯树,已经死去的凤凰树的根梢,以及琥珀色的闪光草的球根。我们偶尔还会碰见难以逾越的带着白色纤维的比斯托树,它们突然横亘眼前,塔克形象地称之为“……像是哪个死翘翘的巨人的烂鸡巴,埋得那么浅,决计不会错”。我的向导有他自己的说话方式。
我们见到第一棵特斯拉树,是在下午。当时我们已经在覆满灰烬的森林植被上跋涉了半小时,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踩到凤凰树和火鞭的新芽,它们不屈不挠地从乌黑的土壤中探出身子。突然,塔克停住脚步,指着前面。
特斯拉树耸立在那儿,我们离它们尚有半公里。那棵树至少有一百米高,虽然和最高的普罗米修斯树比起来,特斯拉树的高度只有它的一半。在树冠处,它凸出一个显眼的洋葱形圆穹,那就是它的蓄电之瘿。树瘿上部辐射状的树枝蔓延开来,呈现出条条灵蔓,在明亮的绿蓝天空的映衬下,每一条都似银似金,闪闪发亮。这一切让我想到新麦加的某个雅致的至上穆斯林的清真寺,却被谁大不敬地戴上了金属丝花环。
“俺们得赶紧让俺们自己和踄驴逃出这鬼地方。”塔克哼哼道。他坚持要当场换上火焰林装备。那天下午及晚上的时间里,我们不得不戴着滤息面具,穿着厚厚的橡胶底靴子,往前跋涉,身上被革质伽玛服包得严严实实,大汗淋漓。两头踄驴表现得很紧张,它们的长耳朵一听到些许声响,就“唰”地竖立起来。即便戴着面具,我也能闻到臭氧的味道;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在索恩河畔的维勒风榭玩过的电火车,那是在一个懒散的圣诞节午后。
今晚,我们尽可能靠近一棵比斯托树,搭起营帐。塔克向我演示如何将避电杆围成一个圆,它们一直在咯咯地发出可怕的警示音,搜寻夜空中的黑云。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得好好睡上一觉。
第八十四日:
凌晨四点整——
我的圣母啊!
三小时,我们陷在世界末日的中央,足足有三个小时。
和我们的判断相反,爆炸发生在午夜刚过不久,一开始,仅仅只是闪电坠落,我和塔克趴在帐篷里,只露出头来,看着烟火汇演。我早已习惯了佩森在马太月的季风风暴,因此,这闪电表演的第一个小时,似乎没啥不寻常之处。只有远处特斯拉树成为气体放电的精确聚焦的景象映入眼帘,才略微让我有些焦躁。但是很快,森林巨兽开始用它们储积的能量咆哮起来,唾沫飞溅。正当我慢慢爬开,打算不再去管这延绵不绝的声音,继续睡我的大觉时——真正的哈米吉多顿开始了。
在特斯拉树的暴能猛烈发作的最初十秒钟内,至少释放出了一百条弯曲的闪电。离我们不足三十米处有棵普罗米修斯树,突然炸裂开来,燃烧着的木块散落在五十米开外的森林地被上。避电杆咝咝尖叫,荧荧发光,反射出我们小营地周围一条接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蓝白色死亡场景。塔克厉声尖叫着什么,但是面对光和声的冲击,我完全听不见他的话。一块尾光摇曳的凤凰木在拴系踄驴的地方熊熊燃烧起来,其中一只受了惊吓的动物,跌跌撞撞,眼不视物,挣脱了束缚,冲进了发光的避电杆的圈子中。就在此时,最近的一棵特斯拉树立刻发出五六条闪电,歪歪扭扭地轰向这头不幸的生物。在那疯狂的刹那间,我可以发誓,我看见了那头野兽的骨架在沸腾的肉身中闪闪发亮,接着它发狂似的高高跳向空中,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