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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译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数据,可能意味着在我们有生之年基督教能够复兴。我为此犯下的罪过有那么不容饶恕么?

是的,不可饶恕。但是,我认为篡改数据并非罪过,更重的罪过在于认为其可以拯救基督教。爱德华,教会正在垂死挣扎。不仅仅是我们热爱的神圣巨树的分支,而是它所有的支派,所有的残迹和溃烂之处,都在垂死挣扎。爱德华,整个基督教会正在死亡,那千真万确,就如同我那消耗殆尽的身体在垂死挣扎。在阿马加斯特,你和我完全知晓这种死亡,那儿血红的太阳照射到的只有尘埃和死神。在学院,当我们第一次宣誓时,我们就知晓了,我记得那是一个凉爽、绿色的夏天。小时候,在索恩河畔的维勒风榭的寂静球场中,我们就已经知晓了。现在,我们也知晓。

余晖散去,我必须借助上层沙龙窗口透出的微弱光线才能写字。星辰散布于奇怪的星群中。夜晚的中央海发出绿莹莹、有损健康的磷光。东南方的地平线有一块黑色物体。也许那是一场风暴,又也许是这一系列岛屿的下一个,九尾的第三个。(到底是哪个神话提到九尾猫的呢?我不知道。)

看在先前我看到的那只鸟的份上——假如它是鸟的话——但愿那是前头的一座岛,而不是风暴。

第二十八日:

在浪漫港待了八天,我已经瞧见了三个死人。

第一个是一具海滩边的尸体,浑身肿胀,苍白不堪,简直不像人样。那是我待在小镇的第一夜,他被海水冲上了系留塔那边的烂泥沼中。孩子们一个劲朝他扔石头。

第二个男人住在小镇贫民窟里,就在我下榻的旅馆附近,我看着他被人从一家甲烷商店烧剩的废墟中拉了出来。他的身体已经烧成了焦炭,无法辨认,被烤得缩成一团,他的四肢紧紧绷着,摆成了一副职业拳击手的姿势,这就是人死于火灾的姿势。那时,我已经禁食整整一天了。我惭愧地承认,当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尸体那浓郁的煎脂味时,我的口水开始飞流直下。

第三个人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被杀。我刚刚从旅馆里出来,来到迷宫一样的泥泞木板上,在这个烂透的小镇里,这些木板铺就成了走道。这时候,枪声响起,我前面几步路外的一个男人身子突然一歪,似乎脚被绊了一下,朝着我支起身,脸上现出滑稽的表情,接着倒在了路旁的烂泥沟中。

他被人用某种射弹武器射了三枪。两枪打进胸膛,第三枪正打在左眼下方。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来到他身边时,他仍在呼吸。我想也没想,便拉开遮在我手提包上的大衣,摸索着长久以来一直带在身上的圣水小药瓶,开始终傅圣礼。围观的人没有对我的做法提出异议。跌倒的人身体抽搐了一下,喉咙咳了几下,似乎要说话,接着便一命呜呼了。人群在尸体被移走前,就已经四散而去。

这个男人是个中年人,沙色头发,略微发胖。身上没有身份证明,连寰宇卡和通信志都没有。口袋里有六枚银币。

出于某个理由,那天余下的时间里,我和这具死尸待在一起。医生是个矮矮的愤世嫉俗的家伙,在进行必须的解剖时,他准许我待在一旁。我猜他如饥似渴地想要和人交谈。

“整个东西就值这么点。”他一面说,一面剖开这个倒霉鬼的肚子,就像打开一个粉红的书包,把皮和肌肉的褶皱往后拉,把它们像帐篷的支架一样固定起来。

“什么东西?”我问。

“他的命,”医生说着,把尸体脸上的皮翻起,好似掀起了一块油脂面具,“你的命。我的命。”死尸脸颊骨上方那个破洞周围的一块块肌肉,已经由红白细纹状变成了瘀青色。

“肯定不止这些。”我说。

医生停下他冷酷无情的工作,抬起头,笑容中带着一丝困惑。“是吗?”他说,“请你说说看。”他拿起死人的心脏,似乎想用一只手掂掂它的分量。“在环网,这东西在公开市场上值几个钱。有些人太穷,无法储备培养在桶中的克隆脏器,但就算如此,也绝不会穷得因为没有心脏而死掉。不过,在我们这儿,这只是堆垃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