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5/9页)

天山有五颗月亮:其中四颗是被俘获的小行星,但轨道够低,反射了不少光;第五颗很大,和旧地的月亮不相上下,但右上方的区域曾受到过巨大的撞击,形成了一个巨坑,上面布满裂纹,对于星球这一边的人来说,抬眼一望就能看见一条条纹路,就像是闪光的蛛网。这颗大月亮的名字叫“先知”,现在正从东北方升起,而我和贝提克正慢慢沿着狭窄的冰脊往北走,风流急速下冲,温度在零度以下,我们紧抓着固定缆索,以免被狂风卷走。

我已经戴上了保暖兜帽,还在脸上盖上了面罩,但双眼和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受着寒风的叮刺。我们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但我心里又有一股冲动,想要站起身,做一番眺望,当我站在昆仑山脉的缆索终站上时,我就会远眺整个中原,俯瞰天山的世界,而现在就跟那时如出一辙。

我驻足在滑道前部那块平坦、开阔的冰原上,原地转上一周,将东南西北尽收眼底。朝西南部远望,帕里山脉在先知的照耀下闪着光芒,横亘在我们中间的,是一片翻涌的云海,被月光照得白茫茫的。在帕里北部的高高山脊上,燃着一长串火把,那儿正是走道的所在之地,在更北面还能看见被照亮的吊桥。越过帕里集市,往更远处看,天空下闪着一丝光点,我想,那应该是布达拉,达赖喇嘛的冬宫,在火把的照耀下,光辉闪闪,璀璨夺目,那是这星球上最宏伟的岩石建筑的所在地。我知道,就在那儿的北部几公里外,是圣神刚被获准驻扎的地方——兰错,它躲藏在希文岭(即“湿婆阳元山”)的阴影中。我想象着,基督的信徒们会不会联想到这一来自异教的侮辱,虽然脸上戴着保暖面罩,但我还是不由得笑了。

越过布达拉,向更远处眺望,在西方几百公里之外,是库库诺尔的山岭王国,那儿有数不胜数的高悬村庄和危险的桥梁。沿着名叫“桑坦嘉措”的绵长山脉往南,在极远处,是黄教格鲁派的领地,尽头之处是楠达德维峰,据说印度的福佑女神就栖息在那儿。再往西南方看去,差不多就在地平线附近,现在太阳依旧照耀着的地方,是慕士塔格,那儿住着好几万伊斯兰教徒,守护着阿里和伊斯兰历史上其他圣人的陵墓。从慕士塔格,顺着山脉往北走,就进入了一片我尚未见过的土地——甚至飞临这颗星球时,从轨道上也没看到——从锡安山到摩里亚山之间的区域,是“永世流浪的犹太人”的高原之家,亚伯拉罕和以撒这两座双子城,以拥有天山上最棒的藏书馆而骄傲。在它们西北方,矗立着须弥山——意为世界的中心,还有一座哈尼峰,说也奇怪,它竟也是世界的中心,再往西北方前进,六百公里之外,矗立着四座旧金山峰,霍皮-因纽特文明在冰冷的山脉和崎岖的山沟间勉强维生,同时也确信他们的山岭与世界的中心接壤。

现在,我转过身,朝正北方看去,可以望见我们这一半球最高的山峰,也是我们这个星球的北部分界线,因为从那儿往北几公里,山脉就到了尽头,淹没在了光气云之下。那座山峰,正是卓木拉日,“白雪王妃”。不可思议的是,夕阳余晖依旧照耀着卓木拉日的冰雪顶峰,与此同时,先知也洒下了柔美的光线,照亮了它的东部山脉。

从卓木拉日开始,两座山脉——昆仑山脉和帕里山脉——并驾齐驱,一路往南,两者间的巨大天堑慢慢拉宽,到我们刚刚穿越的空中索道以南,距离变得几乎无法逾越。我又转了个身,背对北风,朝南部和东部望去,追踪着蜿蜒曲折的昆仑山脉,想象着南方两百公里外点燃着火把的地方——西王母城(“西”是指中原的西南部),有三万五千人安身在那儿的谷底和山沟中。

西王母之南,在气流之上,只能看见一座高峰,那是高野山的顶峰——有一群信徒住在那里低海拔地区的冰冻地道城市中,据他们说,弘法大师,即佛教真言宗的开山祖师,正躺在真空冰墓中,等条件成熟,就会从冥想入定状态中苏醒。

高野山之东,在地平线之外,矗立着冈仁波齐山,那儿是俱吠罗——印度财宝之神——的住所,同样也是湿婆的住所,虽然显而易见的是,湿婆本人并不介意和他的阳具被一千多公里的云层分开。帕瓦蒂,湿婆的妻子,据说也栖息在冈仁波齐山,不过谁也不知道她对这一分离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