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与死(第4/36页)

“我也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可能差不多跟你的一样美好,惟独缺少一个完美的母亲,但孩子们会失而复得的。”

“听安德鲁说,你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安德鲁很可亲。他敢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不在场罢了。”

“现在你到这里来,”奥尔拉多说, “有何贵干呢?”

“各星球、各异族都正面临生死攸关的决定。一些事件已经证明,他们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家庭。我没有时间从容不迫地东寻西找,也没有时间去了解你的家庭动向:为什么格雷戈能够一夜之间从恶魔变成英雄;米罗怎么会既有自杀意图又野心勃;为什么科尤拉愿意让猪仔因为德斯科拉达病毒的缘故而死……”

“问安德鲁吧,他都清楚。我永远呕懂。”

“安德鲁自己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他觉得该对发生的一切事倩负责。他已尽了最大努力,但金还是死了,你母亲和安德鲁都一致认为那是安德鲁的过错。你母亲离开了他,使他的心都破碎了。”

“我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作为他心爱的姐姐,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希望她回到他身边呢,还是永远离开他。”奥尔拉多耸耸肩,又恢复了脆弱的样子。

“你真的不在乎?”华伦蒂问道, “或者你决定不在乎?”

“也许我早就决定了,现在我真的不在乎。”

要做一个好的采访者,诀窍之一就是知道何时保持沉默。华伦蒂默默等待着。

但奥尔拉多也在等待。华伦蒂差点就要放弃了,但什么也没说。她甚至在考虑承认失败,离开这里。

他终于说话了: “他们更换我的眼睛时,把泪腺也给取了。天然的泪水会干扰放在我眼睛里的工业润滑剂。”

“工业?”

“我开个小玩笑。”奥尔拉多说, “看起来我一直很冷静,因为我的眼睛从来不会涌出泪水。人们无法读懂我的表情。很可笑,是吧?现在的眼珠不能变换形态,就固定在那里。不错,你的眼睛能看四周,既可固定视线,也可仰视俯视;而我的眼睛也可做到,仍能完全对称地转动,瞄准我看的方向。人们不忍盯着我的眼睛看,便将目光偏向一边,所以看不到我的面部表情。如果我还有眼泪,我哭喊的时候,眼睛就会刺痛、发红、肿胀。”

“换句话说,”华伦蒂说, “你还是在意。”

“我一直很在意。”他说, “有时我觉得自己是惟一能够明白事理的人,尽管有一半的时间我并不知道所明白的是什么。我超然度外,只是旁观,我没有需要在家庭纠纷时着意维护的面子,所以能够比他们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我看见了力量的对比:母亲具有绝对的统治权,尽管马考恩在发怒或纵酒时要打她;格雷戈尖酸刻薄――这是他对付恐惧的方式;科尤拉具有绝对逆反的性格,凡是关心她的人不希望她做的事情,她偏要做;埃拉是高尚的殉教者――如果她不能受苦受难,到底还会是什么呢?金圣洁、正直,认上帝为父,前提是最好的父亲是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的。”

“你小时候就明白这一切了吗?”

“我善于观察事物。我们这些消极被动、无所归属的旁观者恰恰看得更清楚。你不觉得吗?”

华伦蒂大笑: “对,我们都是这样。那么,你认为我们扮演了相同的角色吗?你和我,都是历史学家?”

“这一直持续到你弟弟的到来。显然,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对一切就一目了然,与我的所见略同。这真令人高兴。实际上,我以前从来不相信自己对家庭所下的结论,所以也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显然没人像我这样观察事物,因此一定是我错了。我甚至认为,由于我的眼睛的缘故,我的观察方式与众不同。如果我有真正的眼睛,就会用米罗或者母亲的方式观察事物了。”

“因此安德鲁证实了你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