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第5/18页)

好吧,我儿其实是个白痴天才。

他看上去依旧闷闷不乐——“但是,猩猩他说那序列里其实没有真的信息,对吧?”我先前的满腹疑虑又被这个称谓勾了起来:他。

我没有说话,迪克斯以为我健忘了。“它太简单了,记得吗?只是简单的光点序列。”

我摇摇头。那信号所包含的信息远非猩猩可以想象。猩猩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就是这个孩子开始听从它的命令,开始把它当做与他同样的人,甚至——但愿不会如此——把它当成导师。

噢,它足够聪明,能在群星间引导我们,能在一眨眼间计算出六位的质数,甚至可以在船员们偏离任务目标太远的时候来点野蛮的即兴反应。

但它还不够聪明,不能理解这个求救信号。

“这是个减速弧线。”我告诉他们两个,“持续减速,一遍又一遍。这就是信息内容。”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我想,那话除了说给我们听,再无旁人。

***

我们吼了回去,没有理由不这么干。现在我们又去休眠了,为此熬夜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管这个巨大的实体是否真的具有智能,我们的信号回声至少要在一千万正秒之后才能到达。然后再隔七百万正秒,我们才有可能接收到它的任何回复,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这段时间里还不如去休眠。暂停所有欲望渴求,暂停一切担忧疑虑,将宝贵的生命留给今后的重要时刻。摆脱这个愚蠢的战术智能,摆脱这个眼泪汪汪地盯着我看的家伙——他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在一阵烟雾后消失的巫师。他张开嘴想要说话,而我转过身,迅速投入到深沉的睡眠之中。

但是,我还是设好了唤醒闹钟。

我在冰冻槽中逗留了片刻,感谢久远之前的小小胜利。猩猩那烧焦的眼睛死气沉沉地从天花板向下注视着一切,数百万年来没有人擦去这些黑色炭痕。因为这可以算是一种奖杯,是我们早年大对抗时期那激情燃烧的日子所留下的纪念。

这空洞无尽的凝视中还有一些东西——我想或许是令人安慰的。我从不愿贸然踏足猩猩的神经没有被完全烧毁的场所。有点幼稚,我知道。这天杀的家伙早知道我已经起来了;它在这儿可能是瞎子,是聋子,是低能儿,但是解冻时冰冻槽吞掉的能量是无论如何不可能隐瞒的。我并不是说舱门外守了一群无人机,会在我出门的一刻挥舞着大棒向我扑来。不管如何,如今已经是缓和时期了。对抗仍在继续,但已转为冷战状态;现在我们不过是走走过场,摇晃摇晃我们的链子,好像一对老夫妻,已经懒得去讨厌对方了。

无论怎么样行动、对抗,事实是,我们彼此谁也离不开谁。

于是,我清洗了臭烘烘的头发,走进转刺蛛号安静宏伟的过道。果然,对方就在暗中等着,当我走近时他们点亮了灯,我走过后又关上了灯——但依然没有打破沉默。

迪克斯。

那个奇怪的家伙。我不是说任何在转刺蛛号上出生、成长的孩子都能成为心理健康的典范,可是迪克斯甚至连自己站在哪一边都不知道。他好像甚至不知道自己必须选择一方。他好像读过最初的任务报告之后就对这张老旧的纸上的字深信不疑:哺乳动物和机械,永世合作,探索宇宙!强强联合!坚不可摧!开疆拓土!

万岁!

养这孩子的家伙养得的确不太成功。倒不是我有意责怪,在建造期间养着一个孩子不可能有多轻松,而且我们谁也没有学过当父母。即使有机器人帮你换尿布,有虚拟实境帮你应付信息转储,但是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交流也绝不可能是件乐事。要是我的话,早把这小浑蛋丢在气闸外面了。

不过,我要是下不去手,就一定能把他养好。

我不在的时候,有的东西已经变了。也许是斗争进入了新阶段,又开始变得激烈。那个神经紧张的孩子由于某种原因而没有介入斗争。我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知道我是否真的在意。

我到了自己的套间,犒劳了自己一份免费大餐,然后以自慰发泄所有欲望。从休眠中恢复三个小时后,我进入星舰艏的公共休息室放松。“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