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声音(第4/7页)

“干得好。”我摇着尾巴对猫说道。它抬起黄色的吊梢眼看了我一眼,然后在加速凝胶床上蜷成一团。我看了看它身旁的背包。我真的嗅到了一点儿神的气味吗?或者那只是幻觉?

不管怎样,这都足以让我蜷起来美美地沉睡一觉了。多年来,我终于再一次在梦里见到那只球与那个小动物,它们从弹道斜坡背面滑下,来到我面前。

***

那群人在日出前从天而降。主人在甲板上等候,穿了一套闻起来很新的西装。猫躺在他膝盖上,轻声呼噜着。假主人背着手,跟在后面。

有三架飞机,都是带有透明翅膀的多足黑壳甲虫。它们低飞到甲板上方,掀起一层层翻滚着白沫的海浪。它们降落时翅膀嗡嗡响个不停,震得我耳朵生疼。

中间那只小虫吐出一团白雾。稀薄的晨光下,白雾闪闪发亮,在空气中打着转儿,变成了一个没有一丝气味的黝黑女人。那时我已晓得,没有气味的东西也可能很危险。我朝她大叫,直到主人叫我安静才收了声。

“下田先生,”她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主人点点头。

“你不否认自己的罪行吗?”

“我否认,”主人说,“从理论上说,这里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受我的法律管制。在这里,无性繁殖并不违法。”

“这里曾经是一个主权国,”女人说,“但它现在归维克科技所有。正义来得很迅速,下田先生。我们的法律机器人已经破坏了你的宪法,就在这位下田先生——”她比了比假主人,“告诉我们他的情况十秒钟之后。现在,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已向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量子审判委员会提出诉讼,你被判处在慢行区监禁三百一十四年,我们作为受害方,有权利代理执行。您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主人回头看看假主人,表情扭曲得犹如蜡像。接着,他轻轻放下猫,又搔了搔我的耳朵。“好好照顾它们,”他对假主人说,“我准备好了。”

中间的甲壳虫扇动起翅膀,频率快到我无法看清。主人抱住我脖子上松弛的皮毛,像母亲小时候叼着我那样用力紧搂片刻,然后松开了手。某种温润的液体溅落到我的皮毛上,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主人倒下了。我看到他的头颅悬浮在一个肥皂泡里,然后被一只甲虫吞下。另一只甲虫则对假主人张开腹部。然后,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猫孤零零地站在淌着血的甲板上。

***

与卡拉巴斯侯爵号对接后,猫把我叫醒。这艘齐柏林飞艇像鲸鱼般吞下我们的蜻蜓。它就像一根水晶雪茄,纳米材料的天蓝色脊柱闪烁着淡淡的蓝光。在我们下方六千米处,快城是一片霓虹璀璨的夜空,用升降电缆与停泊在这里的飞艇相连接。我看到升降蜘蛛从很远的下方往上爬,不由得长松一口气。客人们还没到齐,我们还不算太晚。我一直没开自己的私人防火墙:我知道数不尽的消息正在另一头等着我。

我们直奔实验室。我准备扫描仪,猫则千谨慎万小心地将主人的头颅拿出来。扫描仪的分形刷从内穴里伸出,分子大小的反汇编手指根根竖起。见它开始啃噬主人的脸,我别过头不忍直视。我逃向虚拟现实,去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半小时后,我们准备完毕。纳米装配机吐出几张黑色的塑料碟片,飞艇上的黄蜂机将它们送去音乐厅。我感到胃里的金属蝴蝶又开始折腾了。我们径直走向化妆间。负责人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从地板上的烟蒂来看,他已等了一段时间。烟臭味让我不由皱了皱鼻子。

“你们来晚了,”我们的经纪人说,“我希望你们清楚自己他妈的是干什么的。这场演出可比都灵克隆人的生日宴会重要多了。”

“你说得对。”我一边接话,一边让化妆师艾内特帮我喷化妆雾气。那味道弄得我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我嫉妒地瞄了一眼猫:和平常一样,它与自己的形象顾问相处得好极了。“我们简直比耶稣还受欢迎。”

他们急匆匆帮我们穿上DJ的衣服。那是顶级西服手工缝制圣地萨维尔街的最后一位人类裁缝亲手制作的。“真是身好行头,”艾内特说,“带了点儿紫的红褐色。”她又说了些别的,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音乐已经在我脑海中响起,那是主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