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追赃记(第6/21页)

那位美丽的女性叫做色灵——是一种解说员,此时此刻她正在向吉纳迪详细介绍一款名为“铆钉服装店”的替代现实游戏。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吉纳迪眼镜上的摄像机和位置传感器还在加班加点地确认他的位置和他周围的物体。那位色灵解释说,《铆钉服装店》设定在一个虚构的煤气灯年代——一个不曾存在过的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化了。墙上多了一层泛着光泽的半透明花卉壁纸,台灯隐在了阴森森的黄铜气灯后面。

米兰达·韦恩再次穿过了色灵。有那么一刹那,吉纳迪以为游戏在她身上也加了覆层。事实上,她的高领衬衫和长裙忽然就看起来顺眼了。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耳环其实是两个小齿轮。

“蒸汽朋克已经过时了,不是吗?”他说。韦恩转过身来,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她朝他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由衷地微笑。

“我父母都比较痴迷新世纪风格的东西。”她说,“出于叛逆心理,我加入了一个蒸汽帮。我们穿衬裙和紧身背心,而且我以前还用长簪子把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男孩们都带夹鼻眼镜,穿印花马甲这样的东西。我好久之前就疏离这种文化了,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种风格。”

吉纳迪发现自己在对她笑。他理解她说的事情——那种与整个社会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的冲动。韦恩戴的那个项链似的怀表是一种寄托,一个总能让她想起自己身份以及独特之处的东西。

米兰达·韦恩的寄托是齿轮和转子,吉纳迪的却是地点:他随身携带的不是黄铜与齿轮的标志,而是记忆——滴水的混凝土大厅、隐在暗影中的废弃反应堆加热器、堆积着废燃料棒的蓝光幽幽的水池……还有在漆黑一团的商用冰柜里,像玩具一般胡乱堆放的整群受到辐射的驯鹿。

《铆钉服装店》算不上很奇怪。很多女人在她们保守的工作服里面穿着紧身内衣裤来达到同样的效果。对那些没有这种释放渠道的人来说,《铆钉服装店》这样的覆层差不多给了他们同样的私下拥有某种独特性的感觉。孩子们独自走在柏林或者明尼阿波利斯普普通通的街道上,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身处维多利亚风格的亚特兰蒂斯,正在雾气氤氲的鹅卵石街道上结伴而行。他们当中很多人花费业余时间填充那些地方的细节,设计衣服,撰写《铆钉服装店》的历史。它已经远远不止是游戏,而且它已经风靡了全世界。

米兰达·韦恩拖着她的包走向门口,碎片仔为她打开了门。他们转向仍然坐在一片狼藉的早餐桌前的吉纳迪。“准备好了吗?”米兰达问。

“来了。”他说着站起身来,从斯德哥尔摩朝亚特兰蒂斯走去。

***

《铆钉服装店》的笔触轻盈得让人愉悦:它通常只在你看到的景象或者听到的声音上稍加修饰,给原本寻常的地方加上一抹陌生感。在电梯里,吉纳迪的眼镜过滤了荧光灯的强光,把它变成了烛光的样子。在前台,一部华美的蔓叶装饰收银机飘摇着进入视野,取代了柜员正在使用的终端。在外面的大街上,吉纳迪听得到附近有马的嘶鸣,还看到在奔涌不息的电动汽车流外面,几匹黑鬃马抬起了头。

斯德哥尔摩本来就是富丽堂皇的古典之美与高度现代化的混合体。这些地方真的曾经用煤气灯照明,而且很多街道仍然是鹅卵石铺就的,尤其是在王宫那种浪漫气息浓厚的地标建筑附近。《铆钉服装店》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就可以达到它想要的效果,尤其当其他玩家像星星一样闪耀的形象开始出现时。你能在几千米之外看到他们,哪怕隔着建筑和山丘,所以很容易和他们会面。该游戏禁止某些形式的联络,在这个游戏中没有电话,但是吉纳迪、米兰达和碎片仔没有花太多时间就与另外两名长期玩家一起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

吉纳迪让米兰达主导,于是她热情洋溢地开启了一番关于《铆钉服装店》政治和历史的讨论。她显然以前来过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寻找儿子就了解到全部这些细节。他看着她一边讲话一边手舞足蹈,而她的番红花面包和咖啡慢慢失去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