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与炸弹(第5/7页)

“你刚才说要跟我讲讲里希特一家。”

“他们家——一家子人都遭了非常可怕的变故。”

“因为下雪,是吗?”

“你哥哥杰米,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他的。”

“我们不必谈这个。”

“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你知道的。所以你妈妈变成了那个样子。当时大部分人都只失去了一个家人,有的甚至全家都好好的。但你知道里希特家,他们住在山丘上那栋大房子里,下完雪后,他们全家都出来滑雪。可那时,世界已经变了。”

“我想象不出来。”

“好吧,我们也是。没人能猜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相信我,我们都在猜测未来会出什么事,大家也都在设想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但谁会想到雪能出问题?我是说,下个雪能有多可怕呢?”

“死了多少人?”

“噢,好几千。成千上万。”

“不,我是问里希特家。”

“一家六口,全死了。先是孩子,然后是大人。”

“大人也感染了,难道不蹊跷吗?”

“嗯,可没有多少成年人像他们那样在雪里玩。”

“那你们肯定是觉察到了。”

“什么?没有,我们那时候都很忙。非常忙。我倒希望记得自己在忙什么,但我想不起来。”他揉揉眼睛,望向窗外,“那不是你们的错。我希望你知道,我理解你们。”

“爸爸。”

“我是说你们这些孩子。这就是我们交到你们手上的世界,充满了邪恶,你们甚至无法察觉判别。”

“我们知道的,爸爸。”

“你还是不明白。提起雪,你会想到什么?”

“死亡。”

“好吧,你听着,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下雪意味着快乐。快乐与和平。”

“我无法想象。”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

***

“你还好吗?”妈妈盛好通心粉,将碗放到我面前,倚着案台站定,看着我吃。

我耸耸肩。

她将冰冷的手掌放到我额前,皱着眉头退了一步。“你没吃那些女孩拿来的东西,对吧?”

我摇摇头。她又有话要说,但被我抢先道:“不过别的孩子吃了。”

“谁?什么时候?”她突然贴这么近,我几乎能看清抹在她脸上的化妆品的纹理。

“鲍比,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他们吃了糖。”

她的手重重拍上桌子,震得装通心粉的碗都跳起来,还有那些镀银餐具,牛奶也洒了。“我没跟你说吗?”她大叫。

“现在鲍比整天都和她们在一起。”

妈妈斜眼看着我,摇了摇头,狠狠地咬住下嘴唇。“什么时候?他们什么时候吃的那些糖?”

“我不知道。几天前吧。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还说味道不错。”

她的嘴像鱼一样张张合合,接着走出厨房,穿上高跟鞋,抓起电话。厨房门砰的一声巨响,我透过窗户看见她走到后院,用力地向谁挥动手臂。

***

妈妈在镇上组织了一个会议,所有人都来了。大家都穿得像要去教堂一样。只有曼门斯威特赞德家没出席,原因显而易见。大部分居民都带上了家里的小孩,就连还在吮拇指或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也不例外。我自然在场。鲍比和他爷爷也来了,老人家掏出一支冰凉的烟斗,叼在嘴里。开会过程中他不时弯下腰与孙子说几句悄悄话。尽管没有太多争执,气氛还是很快热烈起来,因为大家都很兴奋。我妈今天特别穿上了她那条玫瑰色的连衣裙,并在嘴唇上涂了一抹亮红。即使是我也开始意识到她身上有一种美。不过我当时年纪太小,不知道那种美有些不讨人喜欢。“必须牢记,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都是战士。”她的话赢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史密斯先生建议软禁,但我妈指出软禁需要镇上派人去给他们送日用品。“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总是饿得要死,可究竟谁来为面包付账?”她说,“凭什么要我们买单?”

马瑟斯太太也说了几句关于正义的话。

海伦斯威先生说:“再没有人是无辜的了。”

我妈站在屋子最前面,轻轻倚靠着镇委会的桌子,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了。”

这时弗利夫人站了起来。她最近才从遭到破坏的切斯特维尔搬到这里。弗利夫人佝偻着肩膀,神经兮兮地看向坐在她身边的人。因为她总是这样,所以我们中有人私下叫她鸟妇人。她的声音一直在颤,还很小,大家不得不向前倾身才能听清楚。“有哪个孩子真的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