柽柳猎人(第5/7页)

洛罗强迫自己控制住颤抖的手臂,将杯子放在地上。“他们说过要找什么吗?”他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也觉得惊讶。

“只说想找你谈谈。”她想了想说,“他们还开着一辆悍马车,带枪的那种。”

洛罗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他们总是带着枪,亲爱的,大概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让我想起了哈瓦苏湖,他们驱赶我们的时候。还有他们关掉水源处理厂,人们试图烧掉土地管理局的时候。”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突然感到一丝高兴,庆幸自己从未告诉过她关于柽柳的把戏。无知者无罪,他们不能把她怎样。而他自己呢?他要为多少英亩呎的水负责?一定有上百吧。他们会抓走他,送他去“麦田”工作到死,偿还水债直到永远。他种植了上百,也许上千的柽柳,像个耍老千的赌徒,在牌桌上把它们洗得团团转,从这个河岸移植到那边,一次又一次地摧毁它们,然后还快乐地送上消灭它们的“证据”。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重复道。

“在哈瓦苏湖的时候人们也这么说。”

洛罗朝着外面新开耕的农场挥了挥手——阳光正暴晒着那片土地。“我们不值得他们这么关心。”他试着挤出一个笑容,“我猜是那些总是想炸‘麦田’的环保恐怖分子吧,他们说不定朝这个方向逃跑来着,我猜是这样。”

安妮摇了摇头,并没有被说服,“我不知道。那他们为什么不问我?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是的,在这里是的,但我在外面巡逻的面积更大,看到过更多东西。我猜就是因为这样,他们要问的是我。他们一定是在找那些环保疯子们,准没错的。”

“好吧,你大概是对的。大概。”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在努力说服自己似的,“环保恐怖分子,真是一群疯子。连人喝的水都快没了,他们却在关心鱼和鸟,还想把河流让给它们。”

“没错,蠢毙了。”洛罗赞同地点点头,挤出一个更让人安心的微笑。但他却不由自主地对环保主义者们产生了一种兄弟般的同情。是的,兄弟,我们都被人追捕了,被加利福尼亚佬们。

洛罗整夜未眠,他的直觉告诉他要赶紧逃跑,但他却不敢告诉安妮真相,或是将她抛下不管。他早起外出猎树却无功而返,一整天连一棵柽柳都没有放倒。他试过举起猎枪自杀,但将枪管塞进嘴里之后,又不敢扣下扳机。好死不如赖活,不是吗。终于,在盯着两个枪筒子看了半天之后,他决定将一切都告诉安妮,告诉她自己多年以来一直是个盗水犯,而现在必须要逃去北方。她也许会跟他一起走,她也许能明白自己,他们将会一起逃亡。至少他们有机会。他绝不会任由这些加利福尼亚佬把自己带去劳改营工作到死。

但洛罗返回的时候,警卫们已经在等着他了。两个警卫正躲在自己悍马车的阴影之下聊着天。当洛罗爬上小丘的山顶时,其中一个警卫发现了他,拍了拍同伴的肩指向他的方向。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安妮还在农场上翻土,没有留意到这一切。洛罗驾着骆驼仔细地观察着警卫的活动。他们靠在悍马车上什么也没做,仅仅只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间洛罗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就像在脑海里突然开始播放起了电影,真实得就像头顶的蓝天一样。他把手偷偷放在枪把上,猎枪挂在骆驼的一侧,从守卫的角度看不见。他自然地保持着玛奇身体的角度,确保能够遮挡自己的枪管,开始走下山丘。

警卫们也散漫地向着他走来。悍马车的车顶装着一口点五零口径机枪,警卫的肩膀上也都背着标配的M-16s。他们身穿全套防弹装备,看上去热得要命,大汗淋漓。洛罗一边缓慢地骑行,一边盘算着要如何才能瞄准两人的头部。汗水沿着他的肩胛骨往下淌,他的手心握着的枪把滑溜溜的。

警卫队的人看起来挺冷静的。他们的步枪还是挂在肩上,任由洛罗继续靠近。其中一人还咧嘴冲洛罗笑了。他看上去四十多岁,晒得很黑,看得出来是长年在野外工作的人。另外一人却举起一只手来,冲他招呼道:“你好吗?洛罗?”

洛罗吃了一惊,将手从枪把上松开。“赫尔?”他认出了面前的人,那是他的童年玩伴。他们以前曾在一起玩橄榄球,虽然那似乎是百万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球场上还覆盖着绿色的草坪,喷水器旋转着,潇洒地将水珠洒向天空。赫尔·帕金斯。洛罗皱起眉头,他不会向赫尔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