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克罗兹(第4/5页)

到了一月二十八日,三艘小船被暴风雨吹散,波拉德船长的捕鲸船独自在无尽的天空下朝东方航行。船上五个人的粮食配额只剩下:每人每天吃一盎司半的比斯吉。这不能算太巧合,但正好是克罗兹不久前才刚和古德瑟医生与大副德沃斯私下讨论过,当几天后最后腌猪肉也吃光时要采用的减缩食物配额。

每天只吃少许比斯吉,喝几口清水,让波拉德的手下——侄子欧文·考芬、获得自由名叫巴兹莱·瑞伊的黑人和两个水手——活了九个星期。

他们吃完最后一块比斯吉、喝掉最后一滴清水时,离陆地还有一千六百英里。克罗兹也算过,即使船上的比斯吉能让船员再撑上一个星期,到冬天时,他们离最近的人烟还是远达八百英里以上,即使他们真能如愿到达贝克河河口。

波拉德的小船上没有刚好去世的人,所以他们抽签。波拉德年轻的侄儿欧文·考芬抽到最短的签。接着他们再抽一次签,看看谁该负责下手。结果由查尔斯·瑞姆斯铎抽到最短的签。年轻的考芬发着抖向其他人道别。克罗兹永远记得他第一次听到这里时,他阴囊紧缩的恐惧感。当时他们的战舰就停在阿根廷外海,他和一个年纪不小的船员一起在后桅高处担任守卫,而那个老水手就模仿那个男孩,用颤抖的声音说再见,让克罗兹吓得要命。考芬接着把头靠在船舷上,并且闭上眼睛。

根据波拉德船长后来的说法,他把手枪交给瑞姆斯铎,然后把脸转开。

瑞姆斯铎朝着男孩的后脑开了一枪。

其他四个人,包括这男孩的叔叔波拉德船长,趁着血还温热先把它喝了。虽然血是咸的,但还是和周围无尽的海不一样,可以喝。

接着他们从男孩的骨头上刮下肉来生吃。

然后他们把欧文·考芬的骨头敲破,把里面的骨髓吸到一滴不剩。

这个在船上打杂的男孩身体,让他们又活了十三天。正当他们考虑再抽一次签的时候,黑人巴兹莱·瑞伊因极度口渴及精力耗尽而死。再次放血、喝血、切肉、敲骨头、吸骨髓,让他们又多活了好几天,直到一八二一年二月二十三日被捕鲸船皇太子号救起。

法兰西斯·克罗兹从来没见过波拉德船长,现在却步上他的后尘。这个不幸的美国人后来还是继续担任船长,并且又出海了一次,不过就只那么一次,因为他又遭遇船难。第二次被人救起后,就没有人愿意再把船交给他指挥了。

一八四五年,也就是三年前约翰爵士的探险队起航前几个月,克罗兹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波拉德船长那时住在南塔开,担任那座小城的守卫,但城里的人和附近的捕鲸人都尽量避开他。听说波拉德船长衰老得很快,常常大声地跟自己和他早已死掉的侄子说话,并且在家中的屋椽上藏了一些比斯吉与腌猪肉。

克罗兹知道,他们这些人再过几个星期,甚至再过几天,就得决定要不要吃掉已死的同伴。

船员们已经快到临界极限:剩下的人太少,而且太虚弱,根本拉不动小船。七月十八日到二十二日在浮冰上休息四天,并没有让他们恢复体力。克罗兹、德沃斯和考区——虽然按理说,年轻的哈吉森中尉是探险队中位阶第二高的人,这些日子以来船长却没有给他任何实权——把船员们叫起来,并且命令他们出去打猎,修理雪橇滑板,填补船上隙缝,或修补小船,不让他们整天待在滴水的帐篷里,躺在冰冷的睡袋内。不过基本上他们能做的就是坐在还连在一起的浮冰上,过一天算一天。因为有太多细小水道、裂缝、未结冻的小水池,以及薄而脆弱的冰层环绕在四周,让他们无法向南、向东或向北前进。

克罗兹不愿意调头再朝西或西北方走。

不过浮冰并没有漂向他们想去的方向,往东南方朝着贝克的大鱼河去。它们像磨石一样不断自己绕圈子,就和过去两个漫长冬天里的幽冥号和惊恐号。

终于,在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六下午,他们所在的浮冰开始裂成碎块,克罗兹不得不下令叫每个人都进入小船。

他们已经用绳子把小船拴在一起,在过于窄小、根本无法让小船航行的水塘及水道中漂浮了六天。克罗兹还带着一副六分仪(他把比较重的经纬仪留在路上了),当其他人睡觉时,他会趁着云层偶尔露出裂口时,尽所能地测量。他算出他们的位置大约是在贝克河河口西北方八十五英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