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培格勒(第6/8页)

“希吉和那些人认为她和那场火有关?”

培格勒又耸了耸肩,至少这动作能让他温暖一点。“就我所知,他们认为她就是冰原上那只东西,或者至少是它的伴侣。大部分船员这几个月来一直认定她是异教的巫婆。”

“幽冥号上的大多数船员也这么认为。”布瑞金说。他的牙齿在打战。两个人加快脚步朝倾斜的船走去。

“希吉那群暴民已经计划好,要趁女孩从底舱上到主舱拿晚餐的比斯吉与鳕鱼时,在半路上将她劫走。”培格勒说,“然后割断她的喉咙,或许还要配合一些正式仪式。”

“后来事情为什么没照预期发展,哈利?”

“总会有人通风报信。”培格勒说,“克罗兹船长听到风声时,很可能是在预定谋杀时刻的几个小时前,他就把这女孩拉到主舱,召集所有军官与船员来开会。他甚至把守卫也叫下来开会,这是史无前例的事。”

他们在走路时,布瑞金把他苍白的方脸转向培格勒。天暗得非常快,风持续从西北方吹来。

“那时是晚餐时间,”培格勒继续说,“但是船长要船员们把餐桌都再绞上去,叫大家坐在舱板上。不是坐在木桶或木箱上,直接坐在舱板上,然后叫军官带着随身武器站在他后面。他抓着爱斯基摩女孩的手臂,好像她是要丢给船员们的祭物,像是要丢给豺狼们的一块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这么做的。”

“什么意思?”

“他告诉他们,如果要杀这女孩就要立即动手……要就马上。用船刀,在那里,在主舱里,在他们吃饭及睡觉的地方。克罗兹船长说,他们必须一起动手,船员和军官都一样,因为船上的谋杀像溃疡会传染开来,除非每个人都因为成为共犯而得以免疫。”

“他的做法还真奇怪。”布瑞金说,“不过我很讶异,这竟然真的阻止船员们嗜血的冲动。暴民是没有理智的。”

培格勒再次点头。“接着克罗兹把火炉旁边的狄葛先生叫上来。”

“那个厨师?”布瑞金问。

“厨师,没错。克罗兹问狄葛先生当天晚餐吃什么……还有之后几个月每天的晚餐是什么。‘可怜的约翰,’狄葛先生说,‘再看看还剩下什么没坏掉或没有毒的罐头。’”

“有意思。”布瑞金说。

“克罗兹接下来问古德瑟医生,他那天刚好在惊恐号上,过去几天有多少人来看病。‘二十一个人,’古德瑟说,‘其中十四个就在病床区过夜,直到刚刚被您叫来开会,长官。’”

这次轮到布瑞金点头,仿佛已经知道克罗兹心里在打何种算盘。

“接着船长说,‘那是坏血病,小伙子们。’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军官,包括船医、船长,甚至副官大声向船员们说出这名词。船长说,‘我们因为坏血病的侵袭,状况越来越糟,惊恐号的同伴们,你们知道它的症状。如果你们不知道……或是没那个胆去想……就要专心听。’接着克罗兹把古德瑟医生叫到前面,就站在那女孩旁边,要他把坏血病的症状列出来。

“‘溃疡。’古德瑟说。”培格勒继续说。他们已经快走到幽冥号了。“‘你身上每个部位都溃疡、出血。一滩一滩的血,在你的皮肤下面,血从皮肤流出来。在发病初期,血会从每个出口流出来,你的嘴巴、耳朵、眼睛、屁眼。接着是四肢僵化,意思就是你的手臂和腿会疼痛,然后会变僵硬,无法运作。你会像一头瞎眼的牛,行动笨拙不堪。再来,你的牙齿会掉落。’古德瑟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当下一片沉静,约翰,你连在场五十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只听到船在冰里的嘎吱与呜咽。‘当你的牙齿掉落时,’医生继续说,‘嘴唇会变黑,然后向后张开,离仅剩的几颗牙越来越远,就像死人的嘴唇。牙龈会腐烂并且由里向外化脓。’”

“‘但是,事情还没结束。你的视力和听力会受损……耗弱……判断力也一样。你突然间不再觉得在零下五十度的天气里不戴手套和帽子到外面走动会有什么问题。你会忘了北方在哪边,也不记得怎么钉钉子,你的感官不只无法运作,它们还会欺负你。如果给你一颗新鲜的柳橙,而你有坏血病,柳橙的味道可能会让你痛苦地扭动身体,或者让你真的发疯。雪橇的滑板在冰上移动发出的声音可能会让你痛到跪在地上,毛瑟枪的枪声甚至可能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