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鹫与先知(第4/7页)
“真没想到你会守信践诺。我想此刻你正在肉痛吧——把一个20年型的高档能量块还给了我。据我估计,时间仓促,你为自己找到的肯定是一个低档货。”
麻勒赛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怒气冲冲地把脸扭到一边。安吉拉忍不住大笑:
“好啦,谢谢你的守信。其实,如果你实在肉痛,这会儿还可以换回去的。我对它毫不珍惜。”
麻勒赛被激怒,粗暴地把安吉拉推倒在地,掀开她的上衣——并不是去打开能量池,而是趴在安吉拉的乳胸上,狂暴地吻着。不过他的动作非常生硬,显然,对于没有性程序的低档机器人来说,他这样做只是一种拙劣的模仿。安吉拉没有反抗,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觉得无趣而停下来。麻勒赛抬起头,看懂了安吉拉的目光——怜悯中带着鄙视——便暴怒地喊:
“我恨你!我恨人类,恨你们这些像人类的机器人!”
然后走到一个沙丘上,恨恨地坐下。
很奇怪的,多半是由于麻勒赛近乎绝望的愤怒,少半是缘于安吉拉体内的母爱程序,她对这个“下贱的”机器人忽然没有了鄙视,反倒产生了几多同情。这家伙的愤怒、仇恨、对生命的贪恋,甚至对性能力的企求,都不会是他在被制造出厂时输入的感情程序,应该是自发产生的吧。那么,这家伙怎么能做出别的机器人做不到的事情呢,他确实应该算作一个异数。安吉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和解地说:
“不要生气啦。我真的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喂,我刚才说的确实是真话,你如果喜欢我的能量块,我可以送给你的。我对自己的余生毫无贪恋。”她禁不住叹一口气,苦声说,“你恨我们这些‘太像人类’的高级机器人,其实我们有更多的痛苦啊。”
麻勒赛没有理她,站起身,恨恨地走了。
莫亚尔对麻勒赛的安然无恙很是不解,常常叨咕着:怎么回事?莫非这个贱坯看穿了齐格的计策?我的朋友算是白死了!又说:我得接着干下去,我答应过齐格的。安吉拉没敢说是她救了麻勒赛——她这么做,确实有点对不住慷慨赴死的齐格——只是劝道:
“算啦,别把那个贱坯放到心上了,由他像兀鹫那样活下去吧。”
麻勒赛此后有明显的变化,脸上的谄笑不见了,代之以阴郁乖戾,一副恨遍天下的模样。安吉拉在路上遇见他时,常常主动和他搭话,但他并不领情,一看见安吉拉就远远避开。安吉拉宽容地想,也许他毕竟忘不了自己对他的恩惠,无法像对别人那样摆出一副冷脸,所以只好躲开吧。
慰留所的住户增多了,相应也增加了几个杂役型低档机器人。按说这些人不可能配备有高档能量块——那应该是麻勒赛唯一垂涎的东西——但麻勒赛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这批人身上。而这些人显然更容易受骗,每天和麻勒赛泡在一起。莫亚尔还发现,甚至有慰留所外的机器人来找他,这些人也都是些低档型号。
莫亚尔没有放弃他的打算——继续朋友齐格未能完成的愿望。这些天来他一直悄悄盯着麻勒赛和他的“信徒”的活动,到安吉拉这儿的次数少多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莫亚尔跑来对安吉拉说:总督布拉图来看她,这会儿飞机就停在大门外!安吉拉欣喜若狂,也很觉意外,现在离逾越节还早得很哪。她跑出去,果然布拉图在扑翼机旁等她,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另一个安吉拉和孩子(按说孩子应该出生了吧)。莫亚尔也跟着出来,与布拉图交换着目光。布拉图拥抱了安吉拉,说:
“来,你们俩赶快登机吧。”他朝迷惑的妻子点点头,“走,上来再细说。”
飞机朝一百公里外的小城市沙哈马飞去。布拉图回过头,严肃地对妻子说:
“有一桩突发事件:麻勒赛准备在沙哈马聚众抢劫,目标当然是能量块了,那儿有一个生产能量块的工厂。这桩阴谋是莫亚尔告发的。”莫亚尔点点头,“安吉拉,这是机器人第一次有组织的犯罪,说是叛乱也不为过。政府已经决定严厉镇压。我想请你们两位机器人去现场目睹,也许将来在法庭上需要你们的证言。”
安吉拉非常震惊,这个消息完全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想想麻勒赛的所作所为,特别是那次他死里逃生后所萌生的对社会的敌意,他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奇怪。这会儿安吉拉对麻勒赛没有什么明晰的看法,既不同情他,好像对他也没有多少敌意。她只对一点感兴趣:那家伙怎么能克服体内固化的“服从人类”的程序,而胆敢反抗人类,至少是反抗人类加给他的命运?他确实是个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