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派对时间(第3/5页)

“我是不是来得很是时候?”珠宝商注视着莱恩,像是不解他为何会现身这样一个私人场合。“到这里来找安东尼·罗亚尔打壁球?恐怕他已经决定要谢绝出赛了吧。”他继续对莱恩说,也是对他自己说:“我妻子本来也会在这里。要不是因为之前遭遇了那样令人发指的对待,你清楚的——那些人简直是禽兽……”

略受惊吓的莱恩随他走到楼梯口。莱恩回头看着酒会,看着满场教养良好的宾客,拿不准那场临头的大难是否纯属自己的臆想。他们究竟会干出什么呢——不会真把他丢下去吧?

胡思乱想时,莱恩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浅色头发,身穿白色猎装夹克,单手扶着健身机,站在可俯览大厦北侧的楼顶套间里。一条被毛纯白的德国牧羊犬[1]此刻正趴在他的脚边,这条雪狼是大厦里毋庸置疑的首席爱犬。安东尼·罗亚尔根本没想回避莱恩,而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同往常一样,他脸上挂着兼具傲慢与防备的晦涩表情,就好像对这幢自己参与设计的大楼里那些固有的缺陷再清楚不过,但却依然决心用目光击退任何指摘,甚至不惜诉诸做作的外观,比如那条白德牧和他的白猎装。虽已年过五十,他的及肩金发让他看上去还是出奇年轻,仿佛高处的清新空气令他摆脱了正常的衰老过程。他偏着额头,骨形分明的额角上依然见得到事故留下的印记。此刻,他的样子就像是在查看自己设计的实验出了什么结果。

珠宝商引着莱恩快步走下楼的时候,莱恩抬起一只手对罗亚尔示意了一下,可他没有回应。为什么他不打个电话取消壁球赛?有那么一瞬,莱恩很确定罗亚尔明知酒会正在进行,却还是故意让他上了天台,罗亚尔不过是对宾客们会有的反应和态度感兴趣。

第二天清晨,莱恩早早起身,渴盼着新一天的开始。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头脑清醒,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决定休息一天。踱来踱去两个钟头之后,他在九点整给在医学院的秘书打电话,推迟了当天下午的督导工作。秘书对他的病情表示遗憾,他说:“没什么要紧的,我没生病。是有要事。”

什么事?莱恩对自己的行为困惑不解,在方寸公寓里兜圈子。夏洛特·梅尔维尔也留在了寓所里。她穿上了职业装,却无心出门;她邀莱恩过去喝咖啡,一小时后他到了,她却心不在焉地递给他一杯雪利酒。她请莱恩过去,说是为给她儿子检查一下身体;小朋友正在自己房间玩耍,夏洛特则称他不舒服,不能去10层的学校上课。她很头疼,因为一位住在1层的飞行员的小姨子不肯来帮忙带孩子。

“真是麻烦,平时她热心得拦都拦不住,都已经好几个月靠她照顾了。电话里她又那么含糊,好像不肯明说什么……”

莱恩听得生起同情心,考虑要不要自告奋勇来带小孩。但是夏洛特的话里没半点这个意思。陪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莱恩发现这孩子全然无恙,跟平日一样活泼,还问妈妈肯不肯让他下午去3层的幼儿班玩。夏洛特没答应,想都没想。莱恩看着她,兴味越来越浓——和自己一样,夏洛特也在等待着发生点儿什么。

他们并不需要等太久。午后,敌对楼层间展开了新一轮寻衅,分裂仇视的机器再一次开机启动了。事端都微不足道,可莱恩清楚,这说明根深蒂固的矛盾正在从大楼生活的表象上一点一滴显露出来。个中的许多缘由其实一直都很明显——抱怨噪声,抱怨滥用楼内设施,争抢位置更佳的公寓以求远离候梯厅和通风井,远离它们没完没了的隆隆声。甚至,还别有一种小题大作的嫉妒心,专门针对比自己漂亮的女性。“美女就该往高住”这一观点取得广泛共识,莱恩则乐得看它经不经得起事实的检验。前一天停电期间,曾有38层一位时装摄影师十八岁的妻子在美发沙龙遭到某不明身份女性的袭击。约莫出于报复,珠宝商的大块头老婆领着顶层的太太们组成了一个作案团伙,将住在2层的那三位空姐狠命推搡了一气。

莱恩一直在夏洛特家的阳台上,从头一桩一桩地看。有佳人在旁,佳酿在手,莱恩都有些飘飘然了。在他们下方的10层,一场儿童派对正高潮迭起。家长们无意制止自家小孩,实际上也就成了对他们的鼓励,让他们放胆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噪声。有了源源不断的酒精助兴,半小时不到,家长倒接了子女的班。夏洛特旁若无人地大声笑,把饮料视而不见地泼到了楼下,打湿了最前排几辆豪华轿车和跑车的挡风玻璃和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