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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剩下什么选择?”我问道。

“我要到庇护港去,等待下一班维护部的飞船。我要去肯尼亚学习读写。等我准备好,我要读大学,做一名历史学家。等我成为一个优秀的历史学家,我要回到基里尼亚加来,教授我学到的东西。”

“我无力阻止你离开,”我说,“因为根据我们的许可证,我们的所有公民都有外迁的权利。但如果你回来,你要知道,不管我们曾经是什么关系,我都会反对你。”

“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柯里巴。”他说。

“我也不想让你成为敌人。”我答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很紧密。”

“但我学到的东西对我的人民来说太重要了。”

“他们也是我的人民。”我指出这一点,“而且我一直坚持做我认为对他们最好的选择,把他们带领到了今天这一步。”

“或许是时候让他们自己选择什么是最好的了。”

“他们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说。

“如果他们没有这种能力,那都是因为你独占了他们本和你一样有权了解的知识。”

“在你做这件事之前,好好想想。”我说,“虽然我爱你,但如果你要做任何破坏基里尼亚加的事,我会像对待小虫一样踩死你。”

他悲伤地笑了,“六年来我一直想让你教我怎么把敌人变成虫子,这样我好踩死他们。最后我竟然要以这种方式学吗?”

我不禁回报给他一个微笑。我很想站起来,张开双臂拥抱他,但这种行为对于蒙杜木古是不可接受的。于是,我只是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说:“柯瓦西里,恩德米。你曾经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

“因为我曾经拥有最好的老师。”他答道。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踏上前往庇护港的漫长路途。

恩德米引起的问题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

恩乔罗在他的小屋附近挖了口井。我对他解释说,基库尤人不挖井,而是从河里打水。他却回答说,这口井应该被接受,因为这个点子不是欧洲人的,而是来自肯尼亚南面遥远的茨瓦纳人。

我下令把井填上。柯因纳格争辩说河里有鳄鱼,他不想让我们的女人冒生命危险,只是为了保持一个他觉得没什么用的传统。我只好用一个强大的萨胡威胁他——阳痿——他这才同意。

还有基多戈。他给他第一个孩子起名叫乔莫,是随了“燃烧的长矛”乔莫·肯雅塔的名字。一天他宣布说,这孩子从今以后应该叫约翰斯通,我只好威胁把他放逐到另一个村子去,他这才收敛起来。但尽管他让了步,姆布拉却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约翰斯通,还没等我下令就自动搬到一个远方的村子去了。

施玛继续逢人便说是我强迫恩德米离开了基里尼亚加,就因为他有时上课迟到。柯因纳格一直要求换一台和我的电脑功能一样的电脑。

最后,年轻的姆杜图为他父亲的牲口建起了他自己的带刺铁丝网栅栏,用的是编织稻草和荆棘,仔细地把它们包裹在栅栏柱上。我下令把它拆掉了。那以后,每当其他孩子围着我要听故事的时候,他都会走开。

我开始觉得自己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荷兰男孩。每当我把手指放在堤坝上,想要堵住欧洲人的点子溜进来,它们就会从另一个口子乘虚而入。

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些点子并不是欧洲人的,不可能是恩德米教给村里人的,却开始自己冒了出来。

柯因纳格三个妻子中最小的那一个,吉波,从一头死野猪身上取了脂肪,在夜晚用来燃烧,从而发明了基里尼亚加的第一盏灯。恩戈贝的手臂不够强壮,投掷长矛准头很差,于是他发明了简陋的弓箭,是基里尼亚加第一个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卡伦发明了木犁,让他的牛拖过地里,他的妻子们只要在旁边控制方向就行了。没过多久,其他村民都开始发明创造犁和各种奇怪的挖掘工具。自从基里尼亚加创建以来,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各种外来创意在各个领域涌现。恩德米的话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我却不知道怎样关上它。

我有很多天都独自坐在我的山上,向下望着村子,琢磨着乌托邦是否可以在发展变化的同时仍然保持乌托邦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