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司令属下(第6/12页)

评论家只是搭车而已,无法直接接触“节日”庞大的中继卫星网络,也不能使用已经广泛分布在行星表面的视听传感器所组成的巨大网络。(“节日”的感官绝大多数分布在微小的机器昆虫翅膀上,他们从轨道上每投下一部手机,就配送一百万只机器昆虫,这些昆虫已经满布整个生物圈。)评论家只能使用自己的设备:由低空轨道上的自主监视飞行器组成的简陋侦查网络,和在大型建筑的窗台和烟囱上安装的不太可靠的窃听器。

批评家们带着他们特有的困惑和病态的犬儒主义,看着第一团和第四团的士兵们枪杀军官,集体倒戈到博雅·鲁宾斯坦已经公开活动的“传统技术拥护者革命先锋队”的黑旗下——很多士兵烧掉了军装,扔下了枪;其他人戴上了新徽章,拿起了委员会的复制器农场不断制造出来的奇怪的银色武器。批评家们看着农民贪婪地向“节日”索要猪羊,有一个人甚至要了一只下金蛋的鹅;农民的女人们贝。低声要求药品、金属餐具和布料。城堡里不断有枪声响起,那是仆人们在屠杀公爵豢养的动物为食。在一个阴谋破坏经济的家伙要求下,一阵金卢布雨洒满了诺维-佩特罗格勒的街道,却根本没有人在意:到这时候,经济早就因为“节日”出现而完全崩溃。

“他们真是悲哀。”观察家大姐一边用撩牙敲着躯体操作台一边说。操作台上显示着下面的情形,少数还忠于公爵的近卫兵正把一个惊恐的鞋匠朝城堡大门拖去,鞋匠的家人跟在后面尖叫哀恳。

“咬住根,深挖源。”卫士五弟展现了他一贯的洞察力水准,对于这位爱钻洞的战士来说,智力不是一个很有用的特质。“品尝血与土。”

“在战士口中,一切都有土壤之味。”观察家大姐对卫士五弟嗤之以鼻。“吃你的球茎去吧,兄弟,姐妹们的讨论超出了你的理解能力。”她朝旁边一滚,靠在军师七妹身上,对方轻轻捏着她的肋肉。“同窝姐妹,未来难以预期?”

“他们已经遇上了一个爆炸性变革的年代。”七妹一贯喜欢这样警句式的宣言,或许还天真地希望这会为她赢得有见识的声名并且在她将来争取皇后宝座时赢得支持。“他们或许漫无组织,还只会抓住树干在星球表面挣扎,但他们的挣扎中自有一种伟大,原始物种很少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他们确实很原始:他们的内部语言完全缺乏互文性,大有缺陷。我实在很诧异‘节日’居然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算不上浪费。他们是‘节日’的对立面,你用触须想也该明白吧?”七妹红光满面地冲观察家眨眨眼,抢过躯体控制台的控制树。“我们看到一群蝇营狗苟之众。”图像跟着被劫持的鞋匠进入城堡内一个房间,“他们一如寻常,表型的弥散带来了高度特异化,他们的自由意志在人类文明中属于普通程度。但这个文明却刻意防止信息爆炸,你没看出来吗?”

“信息爆炸?防止?生命在于信息!”

七妹洋洋得意地放了个屁。“我一直在监控‘节日’。没有一个当地土人索要过信息!有人要物品,有人要食物,有人要机器,包括复制器。可是哲学?艺术?数学?本体论?这或许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僵尸文明。”

僵尸是七妹非常感兴趣的一个题目。僵尸是指缺乏自我意识,行为上却似乎有意识的实体:它会笑,会哭,会说话,会吃东西,基本上就和真人一样,倘若你问它,它会自称有意识——但它的表面行为之下一无所有,缺乏一个所在宇宙的内在模型。这是对于原初的前奇点古代文明的一种陈旧假设。

哲学家们曾假定这种僵尸并不存在,凡自称为人的都是人,七妹却不太相信。人类——那些皱巴巴的温血人形生物,门牙小得诡异,社会组织处于无政府状态——在她看来不太真实,所以她一直在寻找他们其实非人的证据。

观察家认为她的同窝姐妹又在找乐子,不过她和七妹不一样,她不算是批评家,只是观察家。

“我觉得在解决其他问题之前,咱们一定得解决这个僵尸问题。”

“你打算怎么做?”观察家问,“这又是个主观性问题。我说过了,唯一可行的分析模式是意向姿态模式。如果一个东西自称有意识,就相信它的话,把它当作有意识意向的东西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