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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陷入了昏睡,手仍然不安地挪动着,想要指什么地方,划扯着铺盖。他推开了被单,伸手去够自己的腹股沟。可怜的人,伊芙琳心想,他没有任何罪行需要被赦免。
她把神父的手放回胸膛上,给他盖好被子,可他再次推开被单,把短上衣的下摆往上扯去,露出短裤来。他伸手去够自己的腹股沟,接着浑身战栗,又把手放开,这动作让伊芙琳想起萝丝曼德。
她皱起眉来。他已经吐血了,这一症状以及瘟疫发展的阶段曾让她以为他得的是肺鼠疫,而且当她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时,并没见到他的腋窝处有淋巴肿块。
她把神父法衣的下摆拉到一边,露出他那质地粗陋的毛纺连裤袜来。它紧紧裹着神父的身子,和他的法衣下摆缠在一起。要是不把他的身子抬起来,她永远都没法把它脱下来,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神父大腿上,神父缩了一下,她的手滑进去又抽出来,只摸到衣服。衣服下滚烫。
“原谅我。”她说着,手滑进神父双腿之间。
他尖叫起来,痉挛了一下,他的膝盖急剧抬高,但是伊芙琳已经猛地抽出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神父的腹股沟处有一个巨大的肿块,摸上去像炙热的火炭。好几个小时前她就该切开它了。
洛克并没醒,哪怕在他尖叫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斑驳的颜色,呼吸变得沉重,带着杂音。他刚才那下痉挛又把毯子掀得远远的。她捡起来给他盖上。他的膝盖又曲起来,不过动作不那么剧烈,她把被单拉上来给他盖好,然后拿下圣坛屏上最后一支蜡烛,放进灯笼里,凑在圣凯瑟琳雕像前的蜡烛上点燃。“我马上就回来。”她说,然后走下正厅,走出教堂。
虽然已近傍晚,外面的光线仍刺得她不停眨眼。天空布满云朵,有一点风,好像比教堂里还要暖和些。她跑过草地,用手遮住灯笼的开口。
谷仓里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她收拾行李时曾用来割过绳子。她必须把肿胀的淋巴结切开,尤其是当淋巴肿块位于腹股沟处时,它们太接近股动脉了,这很危险。就算洛克没有立即大出血而死,所有的毒素也会直接进入他的血液循环。
伊芙琳穿过谷仓和空荡荡的猪圈,跑进庭院。马厩的门依然敞开着,她能听见里边有动静。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谁在那儿?”她举起灯笼喝问。
管家的母牛站在一个畜栏里,正吃着洒落的燕麦。它抬起头,朝伊芙琳哞哞叫唤,然后开始踉踉跄跄地朝她跑过来。
伊芙琳从那堆乱糟糟的绳子上面抓起小刀,跑了出去。母牛跟在她后面,因为涨得太满的乳房而动作笨拙,发出可怜的哞哞叫声。
“走开,”伊芙琳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得去帮他,不然他会死的。”她看着那把小刀,它脏得不行。她割绳子的时候,还曾把它放在了地面上的畜粪和污物中。
她跑到井边,捡起桶来。桶底只有一英寸深的水了,上面还结着一层薄冰。这甚至不够没过小刀,而要生一堆火把它煮开大概要花上一辈子时间。没时间了,她还需要酒精,可是他们已经把所有的酒都用在切开淋巴肿块和给死者行圣礼上了。她突然想起文书放在萝丝曼德闺房里的那瓶。
阳光从狭窄的窗户中洒进来,投下长长的金色光芒,照亮了缭绕的烟气,照亮了冰冷的壁炉,照亮了贵宾桌。
老鼠没有跑开。她进来的时候它们抬起头来盯着她,小小的黑耳朵抽动着,然后它们跑回苹果那儿去。桌上差不多有一打老鼠,还有一只坐在艾格妮丝的三脚凳上,它小巧的爪子举在面前,就像正在祈祷一样。
她把灯笼放在地板上。“滚出去。”她说。
桌上的老鼠甚至没有抬头,好像在做祈祷的那只倒是越过交叠的爪子朝她投来冰冷的一瞥,就好像她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从这儿滚出去!”她咆哮着朝它们冲过去,但它们还是没有跑开。其中两只藏到了盐瓶后头,另一只哐地把它抓着的苹果扔到桌上,滚下了桌边,掉到散布着灯芯草和干草的地板上。
伊芙琳举起刀子:“滚!”她把刀子扎在桌上,老鼠四散开去。“出去!”她把苹果从桌面拂到地板上。它们弹跳起来,滚落到灯芯草上。那只坐在艾格妮丝凳子上的老鼠惊吓之下直直地朝伊芙琳跑过来。“从这儿——”她拿起刀子朝它扔去,它冲回凳子下面,消失在灯芯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