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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庭院渐渐陷入黑暗,星星清冷明亮,和圣诞前夜时一样。伊芙琳躺下,却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也许可以造出一种能让驴子拖着走的担架,如果雪不太厚的话。或者可以把两个孩子都放在驴背上,然后把行李打包自己背着走。
她终于睡着了,几乎马上又醒了过来。天色尚黑,洛克正俯身在她上方,即将熄灭的火光自下而上照着他的脸庞。带着几分睡意,她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
“凯瑟琳小姐。”他叫着,她清醒过来。
难道萝丝曼德已经……伊芙琳立刻转身向女孩看去。不过那姑娘平静地睡着,瘦弱的手压在脸颊下面。
“怎么了?”她问道,“你生病了吗?”
洛克摇头,张开嘴,旋即又闭上。
“有人来了吗?”她问着,飞快地爬起来。
他又摇摇头。
伊芙琳望向门边的那叠毯子,管家平时在那儿睡觉,可他现在不在。“是管家病了?”
“管家的儿子死了。”洛克的声音颤抖着,这时她也已看见那孩子的地铺空了。“我去教堂做晨祷——你得跟我来。”洛克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伊芙琳掀开盖在身上的破烂毛毯,跟着他匆匆走进院子。
时间不会超过六点,太阳才刚刚露出地平线,将多云的天空和地面的白雪染成粉红。洛克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通往草地的狭窄小道上。伊芙琳用毯子裹紧肩膀,跟着他小跑过去。
管家的母牛正站在小道中间,脑袋伸进猪圈栅栏上的一个窟窿,够着里面的干草。它抬头冲着伊芙琳叫了一声。
“嘘!”她拍拍它,可它只是把头从栅栏的板条间退出来,转向她,嘴里哞哞叫着。“我没时间给你挤奶。”她解释说,把牛屁股推倒一边,勉强挤了过去。
她追上洛克神父的时候,他已经走过了一半草地。“发生什么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吗?”她问道,可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他转向草地上的那排墓穴,她突然感到一阵解脱,原来是管家试图在没有神父在场的情况下自己把儿子埋掉。
那个小的墓穴已经填满了,混杂着白雪的泥土覆盖了它。管家已经把萝丝曼德的墓穴挖好了,又挖了一个更大的。铁锹从那里边伸出来,把手朝一边歪着。
管家显然是打算把自己埋掉,不过在那么狭窄的空间里那很难做到,于是他把铁锹靠在墓穴一端,试着用手把土刨下来,他冻僵的手里还抓着一大把土,他的腿差不多已经被土盖上了。
“我们必须好好地掩埋他。”伊芙琳伸手去拿铁锹。
洛克摇头。“这里是圣地。”他麻木地说。伊芙琳随即意识到神父认为管家是自杀的。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悲剧,洛克依然深信着上帝。
“他是病死的,”伊芙琳说,尽管她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败血型鼠疫,它通过血液传播。”
洛克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他一定是在挖墓的时候犯病了,”她解释道,“败血型鼠疫搞坏了他的脑子,他思维不正常了。”
“就像艾米丽夫人一样。”他听起来几乎是高兴的。
他不想把管家埋在墓园外边,不管他到底相信这个说法与否。
她帮着洛克把管家的身子拉直了一点,洛克把一块黑布盖在管家脸上,然后他们轮流铲土撒在他身上。冻土倾洒而下,互相撞击,发出咔咔的响声,好像石头一样。
洛克没有去教堂取法衣或是祈祷书。他依次站在拉弗瑞克和管家的墓旁,为死者祈祷。伊芙琳站在他身旁,双手交叠,心里想着,管家埋掉了他的妻子和七个孩子,埋掉了他认识的几乎所有人,就算他没有发烧,就算他自己爬进了墓穴等着被冻死,杀死他的还是瘟疫。
伊芙琳睁开眼,望向天空,太阳升起来了,云团看起来更淡了,就好像过会儿就会消散无痕一样。如果他们今早就离开,到中午时就可以走出森林,到达牛津通向巴斯的路上。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在通往约克的大路上了。
“上帝的羔羊,你洗却世上的罪,”洛克祈祷着,“赐予他们安息吧。”
我们得带上喂驴的燕麦,伊芙琳思忖,还有砍柴火用的斧头。还有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