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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以后,伊莉薇丝也站起来向他那边走去。伊芙琳听不到她对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他随之站起身来,手里还提着靴子。

“审判一再推迟,”伊芙琳听到盖文说,“听说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生病了。”她听不见伊莉薇丝的回答,但看见盖文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是个好消息。新法官来自谢文顿,与爱德华国王没那么亲近。”不过从他们两人脸上可看不出来那是个好消息。

伊莉薇丝面色苍白,转着手上沉重的戒指。盖文又坐了下来,摘去袜底的灯芯草,然后穿上靴子,再次抬起头来说了些什么。伊莉薇丝把头转到一边,阴影投在她的脸上,伊芙琳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见,伊芙琳想着,飞快地环视了四周一圈,想看看这一对人儿有没有被人注意到。艾米丽正在投入地对着神父抱怨,但布罗伊特的姐姐在看着,她的嘴非难地紧紧抿着,而火堆对面,就是布罗伊特和其他那些男人们。

伊芙琳本来希望这天晚上能够有机会同盖文谈谈,但是身处这些目如鹰隼的人群中,她显然没机会那样做。一座大钟鸣响起来,伊莉薇丝站起身来向门口看去。

“那是魔鬼的丧钟。”那位神父悄悄说道,即便是孩子们也停止了游戏,静静聆听。

当时在一些村子里,人们鸣钟的次数与年份有关,基督诞生距今多少年,便鸣钟多少下。大钟大都是在午夜前一小时缓慢敲响,伊芙琳开始计数,心里想着,吉尔克里斯特先生告诉过我尽可能地进行一次时间测定。

火烧得很旺,在墙上投下巨大扭曲的影子。艾格妮丝欢跳起来指着墙上的影子,布罗伊特先生的一个侄子用手做了一个兔子的投影。

拉提姆先生曾经告诉过她当时的人们从圣诞柴的影子中解读未来。她想知道眼下这个影子预示了怎样的未来——纪尧姆领主身陷麻烦之中,她们所有人都处境危险?

伊芙琳想着,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依稀觉得裁决已经执行,纪尧姆领主已经回了家,发现了盖文和伊莉薇丝之间的秘密恋情。萝丝曼德已经嫁入了布罗伊特爵士家。艾格妮丝也长大结婚,最终死于分娩,或是败血症、霍乱、肺炎。

他们都已死去,她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虽然他们都已经死了七百多年了。

“快看!”艾格妮丝尖叫道,“萝丝曼德没有头!”她指着窜动的火焰在墙上映出的扭曲影子。萝丝曼德的影子被古怪地拉长了,只能看到她的肩膀。

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向艾格妮丝身边跑去。“我也没有头!”他一边说一边踮着脚尖跳起来试图改变影子的形状。

“你没有头,萝丝曼德,”艾格妮丝开心地叫道,“你活不过今年了。”

“别乱说话。”伊莉薇丝吃了一惊,大家也都抬起头来。

艾格妮丝说:“凯瑟琳有头,我也有头,但是可怜的萝丝曼德没有。”

伊莉薇丝抓住她的两只胳膊:“这真是个愚蠢的游戏。别再乱说了。”

“影子……”艾格妮丝说着,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老老实实坐在凯瑟琳女士身边不要动。”伊莉薇丝把小女孩带到伊芙琳那里,几乎是把她推到了长凳上。“越大越顽皮。”

艾格妮丝坐在伊芙琳身边缩成一团,不知道要不要哭出来。伊芙琳忘了数到哪里了,但她又从出错的地方继续往下数。“46,47……”

“我要我的铃铛。”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爬下了长凳。

“不行,我们必须安安静静地坐着。”伊芙琳把艾格妮丝抱到了腿上。

“跟我说说圣诞节吧。”

“不行,艾格妮丝。我想不起来了。”

“你还能记起什么能跟我讲讲的吗?”

我全都记得,伊芙琳想。商店里满是丝带、绸缎、树脂制品和天鹅绒,红色、金色、蓝色交相辉映,比我靛蓝色的外衣还要鲜亮,到处都是彩灯和音乐。汤姆塔和莫德林塔的钟声和圣诞颂歌,那么美好……

“我要摇我的铃铛。”艾格妮丝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从伊芙琳的腿上跳下来。“放开我。”她试着抽出她的手腕。

“要是你在我旁边躺一会儿,我就给你系上。”伊芙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