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十六)(第5/10页)

如此等到检疫期满,诸位旅客才得以下船。在王明山的指点之下,徐霞客与徐仲昭一下船就赶紧去海关大楼办理临时身份证——按照王明山的说法,这大抵是髡人的“路引”、“腰牌”之类的东西,没有这个东西的话,在临高就是寸步难行:即使是短期来临高做买卖的生意人,也得办一张“临时证”,不然到得岸上就住不了旅店,万一遇到髡人的小吏衙役拦路盘查,若是身上没有证件的话,少不得还得到班房里住一晚,找到肯证明的保人才能出来。若是找不到人来证明作保,恐怕就得去河工的工地上挖几个月沙子了。

一行三人到了海关大楼的登记处,第一步自然是登记填表,随后是每个人依次进行体检——就是脱光了衣服让卫生员瞧一瞧,看看有没有感染瘟疫:以临高穿越者目前掌握的卫生医疗水平和行政资源,还做不到让每个入境的人都接受全面的“净化”。只有官方组织移民的“归化民”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不过,即使是这样缩了水的“体检”,在徐霞客的眼中也近乎于羞辱了——虽然在他的半辈子驴友生涯之中,吃过的各种苦头数不胜数,被土匪追杀绑票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连在山里披发当野人的日子都经历过,但还是忍不住在嘴里嘀咕了几声:“……‘澳宋’这般折辱士子、斯文扫地,哪有半点大宋遗风?”

重新穿好衣服,系好腰带,把体检表交给一个坐在木柜台后面的短发女髡人,又在登记表和一张小卡纸上按了十个手指的指纹,再经过一番炮制之后,王明山、徐霞客与徐仲昭便拿到了自己的临时身份证,印在一张结实厚重的卡纸上,上面有每个人的十个指印,写了姓名、年龄、身高和面貌主要特征,后面是一串阿拉伯数字,上面盖着一个圆形的印章――乃硬生生用模子盖上去的凸印,真不知是如何弄出来的。

将这“澳洲路引”贴身藏好,又在另一个柜台上兑换了一些流通劵――就是澳州的宝钞,徐霞客原本还担心这澳州宝钞拿到市面上会不会像大明宝钞一样买不到东西,但王明山拍胸脯保证绝无问题。回想起在检疫隔离期间,船上乘客向小贩买东西的时候,似乎也有人在用这流通券付账,徐霞客也就放心了下来。

……

揣着身份证和流通券出了海关大楼,王明山便带着徐霞客与徐仲昭在博铺镇上逛了逛。自从“澳洲人”登陆以来,曾经荒无人烟的博铺,已经变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港口小镇,房屋街道无不簇新整齐,黑色沙砾铺就的宽敞大街上、泛着海水和渔货的腥味,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熙熙攘攘……论繁华热闹的程度,已经不亚于徐霞客见过的很多县城乃至于府城了。但按照王明山的说法,跟“澳洲首长”驻跸的东门市相比,博铺这边的街市还差得远,若是徐家兄弟想要看真正的“澳洲景”,还得去那边才好。

于是一行人就打算去东门市找个客栈落脚,按照王明山的建议,乘火车过去最快。只是徐家兄弟俩跟着他到了那红砖垒砌的火车站一看,只见那火车上真是挤得人山人海,车里塞满了人不说,车顶上也坐着人,甚至车栏杆外面都挂了人,火车刚一启动,车上就不住地有人往下掉,又有人在路边拼命跑着往车上爬,车顶还有几个人在打架斗殴,闹得乱哄哄的……让徐霞客看得心里直打鼓,生恐被挤掉了行李。而王明山也在这时听说上个月在港口有辆小火车爆炸了,同样有些心生怯意,便掉头带着徐家兄弟去乘牛车。

在徐霞客的眼里,“澳洲人”的公共牛车虽然看上去也很另类,而且票价稍微贵一些,但总归要比那个冒着浓烟并发出巨响的火车要来得让人更加安心。不过,像这么庞大的牛车,徐霞客在走南闯北多年以来,也是第一次看到——牛车上是三人一排的座位,一共六排,可以坐十八个人,加上驭手和司乘的驾驶席两边还能各坐一个,总载客量是二十人,行李用悬挂的方式挂在车外,由四头公牛充当牵引力。

王明山、徐霞客与徐仲昭三人正好坐满了最后一排,一边把行李挂在背后,一边好奇地打量周遭情景,只见车站上有髡人差役拿着铁皮大喇叭呼喊发令,催促买了票的乘客快快上车;还有人在用一根长杆翻动着挂在桁架上的翻牌式车次牌,牌子上依次显示了抵达地点和发车时间;也有小贩提着大篮子挤到车边,兜售各式各样的吃食……徐霞客试着用流通券买了几颗包着纸的糖球,果然那小贩收的很爽快。转身把糖球外面的纸剥开一看,只见这金灿灿的糖球晶莹剔透、闪耀着漂亮的光泽,看着犹如琥珀一般,丢进嘴里一尝,不但滋味甜美,而且带着适口的酸味和淡淡的水果香,确实十分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