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六章(第7/9页)
观众先是沉默,然后跳起来。掌声雷动。我看到博比·吉尔在露天看台上掩面哭泣。她的家人抱住她。
这是小镇上的一个夜晚,一处远离主要公路的小镇,除了住在这里的居民,没有人会关心。
不过没关系,他们自己关心。我看着博比·吉尔掩面哭泣。我看着萨迪头发上沾满奶油。她笑了。
我也笑了。她做出“我爱你,乔治”的口型。我做出“我也爱你”的口型。那天晚上,我爱所有人,我跟他们融在了一起。我从未感觉到如此有活力,活得如此开心。的确,我怎能抛弃这一切?
爆发发生在两周之后。
10
星期六,购物日。我和萨迪已经习惯一起去77号公路上的温加滕商场购物。我们肩并着肩,推着购物车,头顶播放着曼托瓦尼[133]的音乐。我们查看水果的价格,寻找最合算的肉类。牛肉和鸡肉,想要哪一块就能买到哪一块。这对我来说很不错,即便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我还是为便宜的价格感到惊叹。
那天,除了食物和日用品,我脑子里还想着别的:住在梅赛德斯街2706号的哈泽德一家,街对面的简陋排屋,就在李·奥斯瓦尔德即将安家的破烂二联公寓左边一点点。约迪狂欢会让我忙得焦头烂额,但那年春天我还是抽出时间回到梅赛德斯街三次。我把福特停在沃斯堡市中心的一处停车场,然后在温斯考特路坐公交车,在不足半英里开外下车。这三次去的时候,我总是穿着牛仔裤,磨损的鞋,和在旧货甩卖上买的斜纹棉布夹克。要是有人问起我的故事,我就说自己在寻找廉价出租房,因为我在西沃斯堡的得克萨斯金属板材公司找到一份守夜人的工作。这让我变成值得相信的人(只要没有人去查验),也解释了为什么大白天房子拉着窗帘,异常安静。
我在往返于梅赛德斯街与蒙哥马利—沃德百货公司的过程中(总是拿着报纸,打开到房屋出租版面),我看到哈泽德先生,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大个子,罗塞特不愿意一起玩的两个孩子,以及一个表情僵硬、走路时拖着一条腿的老妇人。
有一次,我无聊地经过充当人行道的车辙时,哈泽德的妈妈在邮箱边怀疑地瞅着我,但她什么都没说。
第三次侦察时,我看见哈泽德的皮卡货车后面钩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拖车。他和孩子们正在往拖车上搬箱子,老妇人则站在旁边刚刚变绿的马唐草边,靠在拐杖上,面带冷笑,那笑容可谓百味杂陈。我打赌是冷漠。我感觉到的却是开心。
哈泽德一家要搬走了。他们一走,一个叫乔治·安伯森的蓝领工人就会租下2706房。关键是要确保我排在第一位。
星期六购物的时候,我正在想有没有什么完美的办法处理这件事。一方面,我得回应萨迪,发表适当的意见,当她在奶制品旁花太久时间时我得跟她开玩笑,把装满杂货的购物车推到外面的停车场上,把大包小包装进福特的后备箱。但我做这些事情都是自动进行的,我的大脑主要还是在思考沃斯堡的细节部署,结果这成了我失败的原因。我没留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如果你过着双重的生活的话,这非常危险。
往回开的路上,萨迪安静地(异常安静)坐在我旁边,我哼着歌,因为福特车的收音机坏掉了。
阀门也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森利纳看起来依然生机勃勃,由于种种原因,我仍然非常喜欢它。
但是,它毕竟走下装配线已经七年了,里程表也超过了九万英里。
我一趟就把萨迪的东西搬进厨房,故意摇摇晃晃,发出呼噜呼噜的夸张声音。我没有注意到萨迪没有笑,也不知道我们的一小段和平时期结束了。我还在想梅赛德斯街,想着我得如何演出——或者,演到什么程度。我想成为熟悉的脸孔,因为熟悉感会让人丧失兴趣,甚至不屑,我不想不合群。然后是奥斯瓦尔德夫妇。她不会说英语,他则天生态度冷淡,一切都很有利。但2706还是离得太近了。历史可能很执拗,但未来却很脆弱,像个纸牌屋,我得小心从事,等我准备好了才能改变。所以,我得——这时,萨迪开口说话了,我逐渐了解(并逐渐爱上)的约迪生活开始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