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五章(第8/12页)

我有的是种恐惧感。一面墙壁剥落的石膏上用木炭写着“很快我就要杀了总统”。下面,有人加了一句“不久他就会浑身是病”。字是用深色口红写的。或者,是蘸血写的。

“砰,哒,砰。”

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想这是弗兰克·邓宁,”我低声对萨迪说。

我抓住她的胳膊。她的手冰凉。我像是抓住了死人的胳膊。可能是个被长柄大锤砸死的女人。

萨迪摇摇头。她朝上看着天花板,嘴巴不停颤抖。

“砰,哒,砰。”

石膏粉末筛糠似的纷纷下落。

“这个是约翰·克莱顿,”我低声说。

“不,”她说,“我想这是黄卡人。他带了吉姆拉。”

在我们上方,震动突然停止了。

她抓住我的胳膊,开始摇晃。她瞪大双眼。“是的!是吉姆拉!他听见我们了!吉姆拉知道我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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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乔治!醒醒!”

我睁开眼睛。她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躺在我旁边,她的脸苍白而模糊。“怎么了?几点了?

我们要走了吗?”天还是黑的,风依旧很大。

“不是。还不到半夜呢。你刚刚做了个噩梦。”

她笑了,有点儿不安。“可能是橄榄球吧?因为你在说,‘吉姆拉,吉姆拉。’”

“是吗?”我坐起来。她擦燃一根火柴,点烟的一瞬间,脸被照亮了。

“是的,你是这么说的。还说了很多。”

这可不妙。“还说些什么?”

“很多我听不懂,但有一样很清晰。‘德里就是达拉斯,’你说。然后倒过来说。‘达拉斯就是德里。’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但刚刚睡醒——哪怕是打盹——的时候撒谎很难有说服力。我看到她脸上的怀疑。怀疑演变成不信任之前,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十二点差一刻,响起了敲门声。

我们彼此对视一眼。

敲门声又响了。

是吉姆拉。这个想法非常清晰,非常肯定。

萨迪把烟放在烟灰缸里,围上床单,一个字没说就跑到洗手间里,随手关上门。

“是谁?”我问道。

“先生,是约里蒂——巴德·约里蒂?”

开这家店的一位同性恋老师。

我起床穿上裤子。“怎么了,约里蒂先生?”

“我给你捎个信,先生。女士说很紧急。”

我打开门。他身材矮小,穿着破旧的睡衣。

头发睡得很卷曲,蓬在头上。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哪位女士?”

“埃伦·多克蒂。”

我感谢他费心,然后关上门,展开纸条。

萨迪从洗手间出来,还抱着床单。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很害怕。“怎么了?”

“出事了,”我说。“文斯·诺尔斯的皮卡货车在镇外翻车了。迈克·科斯劳和博比·吉尔跟他在一起。迈克被甩了出去,胳膊骨折。博比·吉尔脸上严重受伤。不过埃利说博比没事。”

“文斯呢?”

我想起大家对文斯开车的描述——好像不要命了似的。现在命真的没了。“他死了,萨迪。”

她的嘴巴张得老大。“不可能!他才十八岁!

“我知道。”

床单从她松开的手中落下,掉在脚上。她用手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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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订的《十二怒汉》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学生之死》,一部三幕剧:殡仪馆探视,卫理公会派教堂仪式,以及西山墓地葬礼。这场悲哀的演出引来全镇人观瞻,或者几乎是全镇的人。

文斯的爸爸妈妈和他目瞪口呆的小妹妹是主角,他们坐在棺材旁边的折叠椅上。我走近他们,萨迪陪在我身边,诺尔斯太太站起身,用胳膊抱住我。我差点被“白肩膀”香水和尤德拉止汗剂的味道熏倒了。

“你改变了他的人生,”她在我耳边低声说。

“他这样跟我说过。平生第一次达到要求,因为他想表演。”

“诺尔斯太太,我很抱歉,”我说。随后,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我紧紧地抱住她,好像拥抱能将这个念头驱散:可能是蝴蝶效应在作祟。可能文斯的死是因为我来到了约迪

棺材两侧摆放着文斯短暂一生的照片集锦。

棺材前面的一个画架上单独放着一张,上面文斯穿着演出《人鼠之间》时的服装,戴一顶道具旧毡帽。如老鼠般精明的脸从帽子下凝视着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