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希亚(第7/8页)

过了一阵子,我已经处理好了四片花瓣——还有九十六片呢——就在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那步子迅速且目标明确,完全不是警卫绕着圈子踱步的声音。我放下刀,摘下手套。

“怎么了?”阿珂斯问。

“有人来了,别暴露我们在这儿真正做的事情。”我说。

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房间的门就打开了,瓦什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年轻人。我认出那是约尔克·库泽,苏扎·库泽的儿子,瓦什的侄子。他又矮又瘦小,淡褐色的皮肤,下巴上一撮小胡子。我算不上认识他——约尔克没有选择子承父业去当战士和翻译,这令我哥哥既失望又恼火。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如果他没有狂热地为利扎克服务的话。

约尔克向我点头致意,但我因为看见瓦什而浑身蔓延起疼痛的潮涌,几乎无法回应他。瓦什拍了拍他的背,饶有兴致地打量这间小屋子,打量阿珂斯沾着植物绿色的手,以及炉子上煮着东西的锅。

“你怎么到庄园来了,库泽?”我抢在瓦什开口品头论足之前向约尔克发问,“肯定不是来见瓦什的,对吧。我可想象不出有人会乐意见到他。”

约尔克看看瓦什,看看我,又看看阿珂斯,而瓦什瞪着我,我一脸假笑,阿珂斯则死盯着自己抓紧台面的手。我一开始没注意到,自打瓦什出现的那一刻起,阿珂斯就高度紧张,他肩膀上的肌肉鼓鼓的,把衬衫绷得很紧。

“我父亲来参见殿下,”约尔克说,“他认为借此机会向瓦什学一些道理对我来说是极好的。”

我笑了:“是吗?”

“希亚有很多才能是殿下用得着的,但可惜其中并不包括‘懂道理’;她的见解,我向来不必太认真地对待。”瓦什说。

“我们的谈话真是令人愉悦,”我说,“何不直说你来做什么呢?”

“你们这是在炮制什么东西?止痛剂?”瓦什冷笑着说,“要我看,摸摸凯雷赛特就够当止痛剂了。”

“你,”我重复道,“来做什么?”

“想必你一定记得,巡游庆典就在明天。利扎克想知道,你是否会和他一起出席角斗挑战赛。别急,在你回答之前,他还想告诉你,凯雷赛特可以同往服侍,以便让你站得住,这样你就可以参与这类活动了——公开的。”

角斗挑战赛。我已经很多季没有看过这个了,浑身疼痛是我的借口,但实际上,我只是不想见到人们为了地位、复仇、金钱而相互残杀。那是司法执行的一种——如今甚至是庆典的一种——但我还是不想为脑海里已有的暴虐画面再加上一笔,其中就有尤祖尔·扎伊维斯渐渐模糊的愁容。

“是吗?好吧。我还不太能‘站得住’,”我说,“替我致歉吧。”

“很好。”瓦什耸了耸肩,“也许你愿意教教凯雷赛特,让他放轻松点儿,不然他每次看见我都会鼓起肌肉的。”

我回过头,视线越过配药台案,瞥了一眼阿珂斯:“我会考虑的。”

§

当天晚些时候,滚动新闻在所有星国之间传播,关于我们的消息如下:“杰出的枭狄夜珠虫供应商尤祖尔·扎伊维斯在家中逝世。初步调查显示,其死因是自缢身亡。”与之相配的枭狄语字幕却是这么写的:“枭狄民众为失去了他们敬爱的夜珠虫守护者尤祖尔·扎伊维斯哀痛不已。调查显示,他死于荼威人的暗杀,其目的乃是削弱枭狄命脉。”翻译永远在撒谎,只有利扎克真正信任的人才能懂得他国语言,耳聪目明。他当然会把尤祖尔的死推到荼威头上,才不会归罪于自己——

——或归罪于我。

不久之后,走廊里的警卫递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把我父亲的死刻在你身上。那是拜你所赐。——莱蒂·扎伊维斯

利扎克可以把一切都推给荼威人,尤祖尔的女儿却清楚地知道实情。凶手是我,死亡要刻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天赋赐礼由来已久,即使我把手拿开,它也会在人的身体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触摸的时间越长,疼痛就会持续得越久——除非那人泡在缄语花里。扎伊维斯家却不相信缄语花可以如此使用。面对死亡和剧痛时,有的人会选择前者,尤祖尔·扎伊维斯就是其中一个。宗教,往往是以自我毁灭来明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