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希亚(第5/8页)
“那么,你学的是哪一派呢?”
“我是所有学派的门徒,”我说,“学习一切。”我站起来,从那本书旁边走开。“我们开始吧。”
我从远处的墙上拉开一道抽屉,它咔咔作响,发出那种腐旧木头互相剐蹭的声音,沾着锈斑的把手也摇摇欲坠。抽屉里面却装着练习用的刀具,都是用新的合成材料制成的,坚硬且有韧性。如果使用得当,这些刀具只会让人擦伤、瘀青,而不会刺破皮肤。我扔了一把给阿珂斯,自己也选了一把,把它侧举起来。
他有样学样地调整着姿势,弯曲膝盖,移动重心,力求和我的动作更像。被一个极其渴望学习的人,被一个深知自己所学决定活命概率的人盯着观察,这感觉可真奇怪极了——让我觉得自己是有用处的。
接着我做出了第一个动作,朝着他的脑袋猛劈过去,不等真的碰到他就向后撤回了身子,破口大骂道:“你的手里是有什么奇妙的玩意儿吗?”
“什么?没有啊。”
“那就别盯着它们,看着你的对手。”
他抬起手,握成拳头护着脸颊,另一只手举着练习刀朝我挥来。我则撤步转身,迅速地用刀柄的平面掴向他的耳朵。他回缩身子,转了个圈,失去平衡的时候试图刺中我。我一把抓住他的拳头,挡住了他的进攻。
“我已经知道怎样击败你了,”我说,“因为你明知我比你强,却还是站在这儿。”我挥挥手,示意自己身体正前方的一片区域。“这片区域是属于我的,对你的潜在伤害最大,因为在这个区域内,我所有的出击都能凝聚最大的力量,准确度也最高。你得想办法让我不停移动,这样你才能在这片区域之外向我发起进攻。站到我的右肘外侧去,在那儿对我来说就很难制住你了。别傻站着不动,等我把你劈成两半吗?”
他竟然没有阴阳怪气地顶嘴,反而点点头,再次抬起了手。这一回,当我再“劈”过去的时候,他笨拙地左挪右动,躲避我的攻击。我不禁微微一笑。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绕着圈子练习了一会儿,当我发现他有点儿气喘吁吁的时候,便叫他停了下来。
“跟我说说你的刻痕吧。”我说。那本书仍然摊开着,仍然是“对手中心策略”那一章。不管怎么说,没有哪个对手比你刻在胳膊上的那些更值得一提了。
“为什么?”他紧紧攥住左手腕。绷带已经撤掉了,肘部附近有一道旧的刻痕——那就是几季之前我在兵戎大殿见到的,如今已经愈合,并且按一贯的仪礼嵌进了极深的、近乎于黑的蓝色。在它旁边,还另有一道新的刻痕,尚未愈合。荼威男孩胳膊上的两道刀痕,真是独特罕见。
“因为了解你的敌人,乃是谋划策略的第一步。”我说,“而且显然,你已经和你的敌人正面对决过,两道刻痕为证。”
他抬起胳膊,眉头紧皱地看着那两道刻痕,像背诵腹稿似的说:“第一个是闯进我家的人,他拖着我和我哥哥穿越极羽边境的时候,我杀死了他。”
“那是卡麦伏。”我说。卡麦伏·拉迪克斯曾是我哥哥选中的精英幕僚、星际巡游艇长、议会新闻的翻译——他会说四种语言,包括荼威语。
“你认识他?”阿珂斯说着,脸上有点儿扭曲。
“是的,”我说,“他是我父母的朋友,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你杀死他以后,我亲眼看见他太太在纪念晚宴上痛哭流涕。”我仰起头,回忆着往事。卡麦伏是个很强硬的人,但他的口袋里总装着糖果,我曾见过他在高级宴会上偷偷把糖塞进嘴里。不过,我却没有为他的死而哀悼——毕竟,他不是我要哀悼的人。“那么,第二道刻痕呢?”
“第二道……”
他重重地吞下口水。我让他心慌意乱了,很好。
“……第二道是纪念一只奇阿摩,我为了自己的地位偷了它的皮。”
三季之前,我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盔甲。当时,我埋伏在军营旁边的矮草丛里直到暮色渐沉,然后在夜里猎到了一只。我趁它正睡觉,爬到它身下,撑起胳膊刺中了它的腿和身体连接处的柔软部分。它的血流了好几小时,最终血尽身亡,而它凄惨可怕的叫声让我噩梦连连。但是,我从未想过,像阿珂斯那样,为一只动物的死,在自己胳膊上多刻一道刻痕。